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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幻梦异侠] 白眉大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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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8-4-29 09:38:28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第一回 长安侯仗势霸民女 白眉毛除暴惩顽凶
北宋仁宗坐汴梁,
  君正臣贤民安康。
  可恨西夏来入侵,
  致使中原遭祸殃。

  三月的天气,万物复苏,八百里秦川,绿柳成行,风景如画。这时顺着大道来了一个人。此人长得真是与众不同,身高八尺左右,溜肩膀,两条大仙鹤腿,往脸上看面如紫羊肝,小眼睛,鹰钩鼻子,菱角嘴。最显眼、最特殊的是长着两条刷白刷白的眼眉!大片牙,黑牙根,眼角往下耷拉着,嘴角往上翘着,要不注意看,活像个吊死鬼。此人,头上戴着软底六棱抽口软壮巾,顶梁门倒拉三尖慈姑叶,鬓插青绒球,周身穿青,遍体挂皂,腰扎五福丝鸾板带,左肋下佩带一口金丝大环宝刀,手里拿着一把纸折扇。他一边走着,一边欣赏着秦川的风景,可能走高兴了,居然还唱起了家乡小调,他的家乡是山西省祁县徐冢庄。由于他不通音律五音不全,这个味唱出来,不太好听,旁人听了,乐得腰都直不起来。他每过村庄镇店,身后都跟随着一群儿童,一边指一边乐。这个白眉毛是谁?他就是白眉大侠山西雁徐良。你别看这人长相难看,可谁知,他的父亲就是大五义的三爷穿山鼠徐庆。他现在在开封府当官,身为三品护卫之职。自幼受高人传授,学有绝艺在身,高来高去,陆地飞腾,走高楼、越大厦如履平地,横跳江河竖跳海,万丈高楼脚下踩。又练就各种拳术和掌法,掌中耍一口金丝大环宝刀,真可谓所向无敌。这徐良还有一种绝艺,善打暗器,双手可以发镖,双手可以接镖,白天打箭靶,晚间射香头,使用暗器百发百中,因此江湖上给他送了个美称,称他为三手大将多臂人熊。因为徐良扶保四帝仁宗,平贼灭寇,立下战功,四帝仁宗非常高兴,在金殿亲口加封徐良为三品带刀御前护卫,在东京汴梁夸官三日,在开封府效力当差。另外,又给徐良假期百日,让他同他父亲一起回山西原籍祭祖。
  一个练武之人,能有今日,可算露了大脸。徐良和父亲徐庆,衣锦还乡,到了祁县徐家庄,把县城、府城俱都震动了,当地头面人物,无不列队迎接。就在徐良回到家的这些天,接待亲朋,应接不暇。可是对于这些,徐良从心里往外不高兴,他虽文墨粗浅,但没少看书,他知道“穷居闹市无人问,富在深山有远亲”这个道理。有些人,总愿锦上添花,很少雪里送炭,徐良心说:数年前我摊上人命,和母亲逃离在外,那时穷得揭不开锅,走遍亲戚家,连一升米也借不出来,而今天,都来了,阿谀奉承,尽说拜年话,整个换了两副面孔。徐良对这些事非常反感。但是,人家都来祝贺,也不能过于冷落,只好勉强答对。
  十天之后,徐良呆不下去了,心说:“万岁和包大人给我一百天假,祭祖之后,趁还有些时日,不如去名胜之地,游玩一番,同时也可以摆脱这些人整天的纠缠。”就这样徐良对父亲说了自己的心事,父亲答应后,他就带足了所需的川资费用和兵刃,离开祁县徐家庄来到太原府。其实太原他到过多少次了,觉得没有太大意思,忽然他心里一动:不如远些走,何不到关中最好的地方长安府,那是一座古都,风景如画,何不到那儿玩些时日。就这样,他只身就赶奔长安。他在一路上欣赏了沿途风光美景,很快到达了长安城。在长安,他首先到了有名的钟楼,玩儿到晌午时感到肚中有些饥饿,就在钟楼附近找到了一家大饭馆,字号叫三香居。这家馆子是三层楼,店面也还宽阔,徐良就进了酒楼。伙计看到来了客人,忙着往楼上相迎。徐良找了一张靠窗沿的座位坐下,店伙计拿来手巾,让徐良擦了擦脸,然后伙计就问:“客官您吃些什么?喝些什么?您吩咐下来,小人可以准备。”徐良这人好诙谐,其实他官话说得也不错,可是他故意说家乡的土话,他先是一乐,说:“伙计,你们这里尽卖些什么东西?”伙计说:“大爷,我们这饭馆,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大饭馆,各种炒菜,包办酒席,无一不全,只要您能点出来,我们就能有。”徐良说:“那很好,这么办吧,你给我来个醋溜丸子、醋溜豆腐、醋溜韭菜、醋溜白菜……”“我说大爷,你别醋了,把牙都要酸掉了。”“你不知道山西人爱吃醋?”“这倒也听说过,可是您太过分了。”“我这是跟你说笑,你把你们拿手的饭菜准备一些,我不怕花钱。”“可以,您少坐片刻。”伙计沏了一壶茶水,摆了四个压桌碟和两壶好酒,就回厨房继续去做。徐良把衣襟扣解开,挽起袖口,自斟自饮,喝得非常痛快。
  他一边喝着,一边欣赏着街景,正在这个时候,他忽听街上一阵大乱,隐约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声。老西儿他心里一动,心说这是怎么回事,难道有打仗的,哭得怎么那么惨呢?他便把酒杯放下,扒着楼窗户,探出身去往楼下观看,正好看到楼下老百姓哗地一阵都躲开了。
  原来大街上来了一伙人,这伙人歪戴帽子斜瞪眼,手里边不是鞭子就是马棒,前边有四匹马开着道,马上坐着四个大个儿。开道的一边在头前开道一边喊:“闪开、快闪开!”随手将鞭子乱抽一气,老百姓捂着脑袋直跑。就在这些人的后边,有一张桌子,这桌腿朝上,四面一围,在里边躺着个女人。可能找轿没找着,临时想了这么个办法,叫四周人看不见,可是从高处就能看到。这个女人缩作一团,已经变成个泪人了,原来嘴堵着呢,也不知她是怎么挣扎的,把嘴里东西挣扎掉了。就在这桌子周围,围着二十几名打手,抬着桌子直奔东面走去。老西儿还没看过这个,不由得有些惊呆了。徐良一边看,一边纳闷儿,心说这是怎么回事?娶媳妇?不像!娶媳妇是喜事,得吹吹打打。抢亲?不能!光天化日乾坤朗朗,这是长安府,是有王法的地方,谁敢这么大胆!逼债?也可能,不过抢人总是犯法的。老西儿左思右想猜不透,眼看这伙人消失在东边胡同里了。
  好奇之心,人皆有之,徐良就想找人问问,正好伙计把红烧鲤鱼端来,放在桌上正待回身要走,徐良叫住了伙计:“你等等,我有话要问你。”“客官请说。”“方才我看了个热闹,有一伙人用八仙桌子抬了个女人,奔东边去了,那是怎么回事?”伙计一听,晃晃脑袋说:“大爷您就品尝品尝这鱼的滋味吧,有些事少管为妙,常言道‘耳不听心不烦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’。”说完打算要走,徐良一听,知道这话中有话,一伸手把伙计拉了回来说:“告诉我没事,听听解解闷儿,我对这些事从来不认真,请您放心,我还要多给小费。”伙计听说多给小费,就侧目向左右看了一下,看到左右没人,就凑近徐良,压低了声音说:“大爷,您说那伙人是哪的?那伙人是长安侯府的。这儿有个长安侯,此人姓贺,叫贺兆雄,太厉害了,那是本地的土皇上,执掌着生杀大权,叫谁死谁就活不成,我们这地方的人都掌握在他们的手心里头。贺兆雄的爹是谁你知道吗?就是新提升为太师的贺建章,满朝文武都对他惧怕三分,他在皇上面前都说一不二。这贺兆雄就是依靠他爹的势力,在这儿无恶不作。像今天这种抢女人的事经常发生,并不奇怪。我已听说,刚才被抢的女子姓朱,叫朱似玉,她爹朱焕章是个教书先生,人缘儿很好,可是老伴早故,只剩下他父女二人相依为命。这姑娘识文断字,人品很好,这就叫贺兆雄知道了。其实贺兆雄妻妾成群,不计其数,但他还到处寻花问柳。起先他派人到朱家提亲,后来遭到拒绝,恼羞成怒,就派打手去抢。在头前的四个,人称四大金刚,是仅次于他手下的恶霸。今天把这姑娘抢去,这姑娘就很难活着回来,真惨哪!我常听说,当今万岁是有道明君,包大人铁面无私,那么为什么不派人到这儿来看看呢!我们命苦啊,生在长安这地方,就得受这种窝囊气。像这样的事,谁不生气?生气有什么办法?所以我不想说,说了也没有用。”徐良闻听虽然生气,但并不露声色,待伙计退后,他想起过去曾听说在朝里有个太师叫贺建章,没想到他儿子在这儿胡作非为。今天既然让我看到,那我就不能不管,待我先去向他要人,他若认罪,还则罢了,如若不然,就别怪我这金丝大环宝刀不认你是什么人了!他想到这里,叫来伙计,算完酒账,还多给了二两小费,而后便下了酒楼,直奔长安侯府。这才引出白眉毛徐良抖神威、斗群寇的精彩故事。
  白眉徐良怒冲冲走下酒楼,直接赶奔长安侯府。他心里想:我见着那姓贺的,他要不把那姑娘放出来,他要不当面认错,我决不能轻饶他。他一边想一边往前走,等到离侯府不远了,他才突然停住脚步。是什么原因呢?他想到自己不能冒失地直接去向人家要人,俗话说:“捉贼要赃,捉奸要双。”我既没皇上的圣旨,也没开封府的堂谕,空口向人家要人,人家能承认吗?俗话说“强龙难压地头蛇”,何况是当地侯府,不能莽撞。徐良这样一想,有点犹豫,就决定先不向他们要人,晚上先到侯府探听一番,看他们如何对待朱似玉。等我抓住证据再当面对质,看你还有什么说的。我也别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,还以侠义的身份来对待你,纵然把你杀了,你也没地方告我去。对,这个办法较为稳妥,他越想越对,所以当时就没去。他虽然没进侯府,可他却在侯府周围踩了踩道。因为晚上要动手,地形不熟怎么能行呢。一切准备工作做妥,他就在附近找了店居住下,趁酒足饭饱,倒下就睡,一觉就睡到定更天。他揉了揉眼睛起来,下地擦了把脸,然后把包裹拿出来,换好了夜行衣,将随手用的东西往腰里一系,短衣襟,小打扮。而后把灯烛吹灭,门关上,把窗户推开,噌一声飞身上房,直奔西安侯府。
  徐良还有个绰号叫山西雁。他的动作比雁子还快,比雁子还轻,三晃两晃就到了侯府的西墙外,看看左右无人,就脚尖点地飞身上墙,往院里观看。他见到院里有花池子、有石桥、还有凉亭。噢,这是侯府的花园。他掏出问路飞蝗石掷到下面,然后俯身侧听,一无狗叫,二无人声,这就放下心来。他双腿一跳,“噌”地落在园里,凭着自己的经验,寻房、串宅,寻找姑娘朱似玉。找来找去,发现一个宅院十分宽阔,屋中灯光明亮。他转到此屋的后窗户,用舌尖舔破了窗棂纸,往屋里观看。见到屋内甚是阔气,在正中央放着一张一丈多长的大桌案,上边是南绣屏锦的桌围子,桌围子后边是一把虎皮高脚椅。在椅子上坐着一个人。这个人头上戴着软相巾,身披团龙袍,腰系金带,借灯光看是一张红脸,看岁数不超过三十。浓眉毛,大眼睛,三络短墨髯。一看这个傲慢劲儿,就可以断定他是长安侯。不然的话,他不能穿这身装束。往两边看,左右站着十几名仆人。桌子前边,还跪着一个人,这屋里正在审讯。侧耳一听,原来长安侯贺兆雄正骂手下一个伙计。这伙计属于内宅总管。就听到这么说的:“饭桶!一个弱小女子你都制不服,她到底答应不?”“回侯爷的话,我们估计错了,原先认为她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,只要软硬兼施,还能不听话?谁知这女孩那么倔强,软硬不吃,成天又哭又喊。这还不说,当我们给她解开绳子后,她把自己的脸都抓破了,头发也扯得一绺一绺的。看没办法,我们又把她捆上了。侯爷,您看怎么办?依奴才看,让我们再劝几天,等她老实些,您再和她开心取乐。”“放屁!你回去给我打,大骡大马都能打老实,何况是个人!我宁愿活活把她打死,快去!”“侯爷,是!有您这句话,奴才心里就有底了。不然咱不敢打,我这就去,就去。”这个当差的站起来,把灯笼点着,转身出来奔后院。
  徐良很聪明,知道他们指的那女孩子定是朱似玉。正好有人引路了,自己就在后边跟着。这跨院的院脖子很长,进了院有一座二层楼。楼上灯光明亮,楼梯在外边,还有挺大一个凉台。就见这人提灯上凉台了。老西儿看看左右没人,两脚点地飞身纵上凉台,扒在后窗户上,桶破窗棂纸,偷偷往里看。一看这屋里按新房布置的,缎子被褥鸳鸳枕,红油漆地板新床罩,满屋的珠光宝气。就看到在双人床边上坐着一个女子。徐良一看,正是在酒楼上看到的那个女子。不过变样子了,发髻蓬松,脸上鲜血直流,双手被倒绑着,两只脚捆在床腿上。在她面前站着十几个女人,有年轻的,也有上岁数的。一看便知是丫鬟婆子,都是王府的人,其中有个五十来岁的,正在劝说朱似玉:“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,你嫁给我们侯爷能有亏吃吗?这是造化,还不乐意。你爹也能跟你借光啊!不知你是怎么想的,又哭又闹,一百个不乐意。你说,你再能耐,还能逃得出去吗?再说一旦把侯爷激怒了,不但你这条小命保不住,连你爹也一起受株连。我说你还是往宽处想想,就答应了吧!我告诉你,总管到前边见侯爷去了,侯爷要一怒,你不会有便宜。”这朱似玉什么都不回答,就是一个劲地哭。这时侯总管一推门进屋了,把灯笼吹灭了说道:“刘妈、李妈,刚才我请示侯爷了。”“侯爷怎么说的?”“侯爷有话,她要不识抬举,宁愿把她打死。”“是啊,好了,既然侯爷有这话,咱们心里就有底了。”“对呀,真气人,说什么都不听。”“拿鞭子来,看这贱人听不听!”
  这十几个人要收拾一个人,这朱似玉能活了吗?徐良真想进屋,又一想,这样进去不行,万一有人把我认出来呢?最好的办法是化装。他就从百宝囊中拿出了个假面具。这件假面具真够吓人的,往脸上一戴,活脱是个大鬼,龇牙咧嘴,红眉毛大眼珠子。他把假脸套上以后,一推窗户,“咔”的一声,先把屋里人吓了一大跳。当屋里的人看到窗口的那张鬼脸时,一阵大乱,当时就吓倒七八个。老西儿飞身跳到屋里,压低声音对那些人说:“听着,都不许动!谁要动一动,我就掐死谁!”那些胆稍大没昏过去的,站着光哆嗦,就不敢动了。老西儿用手一指:“来!门后边宽敞,都到这儿来!”他让这些人都在门后边蹲着,要他们都闭上眼睛,他又把床上所有被褥,给他们盖上,并包得严严实实。当时天气虽不十分热,但蒙上这些被也够受。他告诉他们:“谁也别吱声!谁也不许动!谁要不老实,我就掐死谁!”这些人还真听话,不但不动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再说朱似玉,她开始也吓了个半死,心说:这是人还是鬼?不过她看出来了,这个鬼出现好像对自己有利。就在这时,徐良怕把朱似玉也吓坏了,就赶快把假脸摘下来,露出本来面貌,对她一笑。其实徐良的本来面貌也不比这假脸好看多少。他对朱似玉说:“不用害怕,我是来救你的。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,赶快跟我离开虎口。”说着把匕首拿出,割断了姑娘身上的绑绳,顾不得男女有别,转身背起这女孩子“噌”一声飞身上房,一晃身奔了厢房。朱似玉感觉像飞也似地,闭上眼睛,两耳生风。时间不大,徐良把她背出长安侯府,找了个肃静的地方,轻轻把她放下。到了这阵儿,朱似玉才相信这是事实,便两膝跪下,口称:“恩公啊!多谢恩公救命之恩,我终生难忘!”徐良忙把她扶起,“你不要这个样子,夜深人静,哭喊容易惊动他人。来来来,我送你回家,找你爹去。”“是,恩公!你认得我家?”“你告诉我就可以了。”为了争取时间,徐良二次把姑娘背起,由朱似玉引道,一拐弯儿到了西门小胡同,门牌二号,就是她家。这个家可不怎么样,一个小破院,两间房,屋里除了一个破柜和两口缸之外,几乎没有什么东西。她的爹朱焕章已经哭死过去,直到徐良把女孩子背进屋,朱似玉才把她爹叫醒过来。他不相信这是真的:“难道我在做梦?”“爹,这不是做梦,我是被人救了,这就是恩公!”老头儿用手把眼揉揉:“这是真的,恩公在哪里?”姑娘转身一看,见恩公踪迹全无。“他,他怎么没了呢?”“孩子,这大概是神仙救的你吧!”朱似玉赶忙把遇救经过跟爹爹讲了一遍。朱焕章坚信是神仙保佑,就跟女儿说:“这回遇救,是神仙所救,但这里不能久留,万一侯府发觉,一定还会派人来抢。”说罢父女收拾了一下所能带走之物,就连夜逃走了。
  再说徐良为什么不露面呢?一是徐良施恩不图报答;二是时间很紧,他还要返回侯府对付那帮坏蛋。因此徐良没有露面,离开朱家,便二次返回长安侯府。这次回来,他一心无挂,已不用担心姑娘的安危。心说:长安侯,看我怎么收拾你吧!他又想了一下,这次我还是不露本来面貌为好,我这白眼眉太缺德了,走到哪里没有不认识我的。假如我伤了人命,有人在京里奏上一本,别的我倒不怕,就怕给包大人惹麻烦。于是他在墙外又把那个包儿打开了,从包儿里取出一套很特殊的服装。这是一个两尺多长的白布大口袋,连着一个尖帽子,袍子又肥又大,腰间系一条五尺多长的麻绳,加上一副假脸,还有二尺多长的假舌头。徐良穿上,谁要一看,准能吓趴下,活是个吊死鬼。你说徐良准备这个干什么?徐良大闹南洋府的时候,曾经路过一座古庙,古庙里有个贼,为了夺取过路人的钱财,装成吊死鬼来吓唬人。结果让徐良把那小子给抓住了,教训了一顿又把那小子给放了,就得了这么套衣服。徐良利用这套衣裳,没少吓唬别的贼人。心说:我只要不想露本来面目,便可以穿上这套衣裳,这玩艺儿可以作我的护身符了。故此徐良今天又把这套衣裳给穿上了。穿罢之后,飞身上墙、直接奔前厅而来。
  这时侯府里已经乱套了,徐良在救朱似玉的时候,把十几个丫鬟、婆子,连同总管,全用被子包起来了。时间一长,这帮人在被子里闷得汗水直流,腿疼腰酸,实在受不了时,便有人在被子里喊:“爷爷饶命,爷爷饶命,我们实在受不了啦。”但只管喊叫,不见外边有一点动静,终于有一个胆大的把被子掀了个缝儿,往屋里一看,发现空无一人。不但那个妖怪没有了,连那个朱似玉也没有了,捆人的绳子割成多少段,后窗户还开着。他们这才知道事情不好,赶忙钻出来奔往前厅,禀报给长安侯知晓。长安侯一听,又惊又恼,惊的是:这是谁干的?这里是侯府,虽不比皇宫的三尺禁地,可也差不了多少,是谁这么大胆,竟敢神不知鬼不觉地能把人救走?足见此人胆大,而且武艺高强。恼的是自己马上就成的好事成了泡影……不行,全城戒严!我必须把朱似玉追回来!特别是要把救她的人抓住!正在他大发雷霆的时候,徐良回来了,老西儿心里说:你不用叫唤,老西儿我回来了,正要找你算账呢!他把帘栊一挑,往里边一蹦,便要戏耍群寇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9 09:40:30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三回 侠女择夫大打出手 义士选妻除暴安良
勇金刚于大鹏来到姑娘沈春莲面前,把那小眼睛一眯缝,嘴一撇,不断地打量沈春莲的容貌。姑娘一眼就看出来了,这是个色鬼,绝不是好东西。沈春莲一见他就恶心,心想:这个人自不量力呀,你看你长得这个德行,我就是一辈子不找男人,也不能许配给你呀。于大鹏咧着大嘴说:“姑娘,久闻芳名,如雷贯耳呀,谁不知道你是关中的美人儿。咱俩是不是天生的一对呀?我看不用过招了,万一我要把你碰着,叫我多心疼呢。”“少说废话,这是招夫擂,必须比武较量。”“是吗,非打不可。哈哈,既然如此,休怪某家无礼了。美人儿,你先伸手吧!”
  这个于大鹏是潼关的一霸,专门调戏妇女,寻花问柳。他哪是找媳妇呀?他是上这儿开心来了。白眉徐良,看得清清楚楚。山西雁气得直哼哼:这个王八驴球球,该死的东西,竟敢找我师妹的便宜。又一想人家这是招夫擂,都有权登台比武,这会儿上去怎么说呀?所以徐良就没动。
  沈春莲直气得芳心乱跳,玉体不安,暗咬银牙。心说:这可恶的东西,我非狠狠教训教训你不可,我女孩儿也不是好欺侮的。想到这儿,姑娘刷拉一晃身,说了个“请”,左手一晃,伸向于大鹏的面门,正手一掌,奔他的面门砸来。于大鹏一看姑娘的掌来了,急忙往旁一歪头,这一掌就打空了。于大鹏探出右手,他右手跟蒲扇一样,一下子抓住姑娘的手,他打算利用比武的机会找点便宜。没想到这一抓,他上当了。因为姑娘沈春莲自幼受九云老尼的真传呀,会真功夫,能让他抓住吗?沈小姐一只手往下一垂,把另一只手举起来,于大鹏一看不好,赶紧脚往前伸,身子往后仰,来了个金钢贴板桥,“刷”的就是一下,姑娘的两指探空,贴着他的鼻子尖就过去了。再晚一点呀,他的两眼就被抠瞎了。于大鹏呢,一纵身赶紧回归原位,“刷刷”双掌一晃,重新进招。姑娘也不答话,二臂摇开就下了毒手。沈仲元看着挺着急,心说:丫头,这可是招夫擂呀,在报官的时候,县太爷明文指示,招夫擂可以,但是不准伤人。这话我都对你说过好几遍了,你怎么不听啊?刚才那一招多悬呢,你要把人家眼睛抠瞎了,官府也不能答应啊。这丫头,可真不听话。小诸葛沈仲元也有点后怕,觉得当初不应当听女儿的,不该立这个招夫擂,这多叫人不省心呢。老头子一边看着,一边提心吊胆。一男一女打了个难解难分。姑娘沈春莲一瞅,来的这位是身大力不亏呀,看这坨儿,有二百五十斤,如果被他抓住,自己就得吃亏,她一想:算了,我干脆给他来个干净利索,来个“金风未动蝉先晓,暗算无长死不知”吧。我何不用败中取胜的招数?沈春莲打着打着就冷丁一转身,好像脚下发滑似地,摔倒了。于大鹏可乐了,心说:怎么样?女孩儿家,你气脉不足呀,现在站不住了吧?干脆利用这个机会,我找个便宜得啦,我过去把你抱住,看这个婚姻你到底答应不答应?他一哈腰,“咳!”他刚伸出手,往前一凑,哪知姑娘躺在地上,腰眼高抬板,胳膊肘也高抬板,身子一挺,使了个珍珠倒卷帘,两条腿就甩回来了。她脚上穿的是一双大红色帮帮战鞋,鞋头上有两团缨,就是那大红球,一方面是装饰品,另一方面,在这绒球的下头有两把钩子,这钩子磨得是锋芒利刃,在里边藏着,不到万般无奈的时候姑娘不使。今天她太恨这个于大鹏了,所以她双腿往上一钩,使得是珍珠倒卷帘,“刷”的一声,奔于大鹏的脸就钩来了。于大鹏知道自己上当了,可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。姑娘真给他留了情了,那两把钩,正好钩在他脸蛋子上。于大鹏的脸也够肥的,每半面脸蛋片下来,也够一斤半。这一钩上不要紧,姑娘使劲往怀里一勒,“咔——”这下可好,于大鹏长了三张嘴了,给他勒了两个大口子,整个成透膛了,差点儿没把于大鹏给疼死,他“唉呀!”一声,两手一捂,脸蛋子上的鲜血“哗哗”就流下来了。姑娘一看取胜了,一个跟头从地上站起来,照于大鹏的屁股又是一脚,“你给我滚下去吧!”于大鹏站立不稳,斜着就从台上摔下去了。老百姓这个乐呀,“哇——”“唉,这位不错呀,上台又多出两张嘴,画了个花蝴蝶,老婆没弄着,弄了个大丢人。”台下打口哨的,乱喊的,这一起哄,于大鹏受不了了,只好把头一低,挤出人群逃之夭夭。他是回去找人去了,不报复,他这口气能出得来吗?再说小诸葛沈仲元,他见此情景一皱眉,心说:丫头,你可真够狠的,这还不错,钩到腮帮子上了,这人还没死,要是钩到眼睛上可够呛。老头子冲姑娘狠狠瞪了一眼。沈春莲装作不知,一回身从一个老妈手里,把一把小瓷壶拿过来,喝了几口水,稍微休息了一下,然后冲着台下一抱拳,“我再请一位,哪位登台?”半天没人答应,这就叫钱压奴辈手,艺压当行人。像于大鹏这种人不在少数,都想登台找个便宜。但是,于大鹏这一受伤,把这些人吓得全都老实了。心说话:别找倒霉,看看热闹就得了,闹了半天,她那鞋里边还有钩,这玩艺儿钩上可受不了哇!这姑娘可也真够狠的。再说,官准立擂,打伤了只要有一口气在,人家官府就不负责,可不能自找倒霉呀!这伙人这么一想,就不敢登台了。姑娘连嚷了五六遍,耳轮中听台下有人喊了一声:“姑娘,某来奉陪。”声音十分脆快,这个人从西边走上来了,来到台上之后,他冲着沈仲元一抱拳,“老伯,一向可好?侄儿有礼了。”沈仲元一看,脸红了,他认识这个人,谁呀?来者正是二师兄白面判官柳青的徒弟。
  这小子姓王,叫王希正,人送外号叫银面韦驮。这小伙挺窝憋。本来他是白面判官柳青的高徒,满身的武艺。柳青曾领着他到华阴县沈仲元家求亲。柳青就跟沈仲元提问:“兄弟,知道我来干什么不?”“你不是想我,来看我吗?”“对,这是一,另外还有一件事,你看我这徒弟希正怎么样?”“这小伙不错,会说会道,也挺有礼貌。”“不光这些,功夫还好呢,你要乐意看看,哪天高兴,我叫他给你练练。”“行啊!”柳青一抬头,“希正啊,来来来,给你叔叔练练。”银面韦驮王希正,“啪啪啪”练了套拳脚,又练了一趟棒,又练了刀枪。沈仲元看完了非常高兴。“哥哥,你这徒弟收着了,这孩子真有出息,练得不错,干净利索。”到了晚上,柳青说:“既然这孩子品貌端正,武艺高强,你又夸他,我就对你实说了吧,这次我领他来的目的,就是求亲来了,我那侄女现在还没许配人家,他们两个人够不够一对好夫妻呀?”沈仲元一听就说:“哥哥,这件事我可不是驳你,不是说我的女儿多高贵,这孩子有个性,给她提媒的那么多,全被她拒绝了。我要是一强迫她,她是连哭带喊,不是要上吊,就是要抹脖子,吓得我也不敢插手了,这孩子我相中了,谁知我女儿相中相不中啊,我先跟我丫头透个话,让她看看希正,她要乐意,这个事就拍板。”“好吧。”柳青抱着一线希望就住在这儿了。沈仲元找了个机会,拐弯抹角就把这件事提了,那沈春莲当时就把脸往下一沉,“爹,您怎么了,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,我现在还小,我正是下功夫的时候,您干吗这么着急,非让我找人家?咱们家难道养活不起我吗?您要不愿意养活我没关系,女儿我收拾收拾回华山,找我老师去。”“你别把门封得这么死,那孩子就住在前院,你偷着看看人家长得如何?要乐意,你们再比比武。要真相不中,我也不强迫。你别连看都不看就拒绝。”“爹,我这两天心烦,不看,这门婚事没门儿。”沈仲元没办法,回来见柳青就如实说了。柳青十分不满:“兄弟,我看你把这孩子惯得可够瞧的,好——我们爷儿俩算白来。”柳青带着徒弟负气而走,路上柳青也不爱说话,本来他这白面判官长得就难看,脸再往下一沉,就更显得难看了。王希正就问:“师父怎么了,您为什么不高兴呀?”“孩子,带你来碰了钉子,你说对我脸上多不好,对你也下不来台呀!”王希正一听乐了,“我当什么事呢?不就这么点事?首先我感谢师父的一片好心,再说我也不忙于娶亲。怎么,沈春莲是天仙呀,就是天仙,我也不高攀她。我就希望你们老哥俩别为这事闹不和睦。”王希正这么一说,柳青更觉得对不起孩子,等回到陕西凤翔府,好些日子他这脸也没开晴。
  转过年来,这地方就成立了招夫擂,消息传到了凤翔府,把柳青给气坏了,他心里说:沈仲元啊沈仲元,再糊涂还有你糊涂吗?自古以来还有立这玩艺儿的?谁家都怕惹事招非的,看来呀,你就是有两个糟钱,吃饱了撑的。这丫头好不识抬举,你这叫招非惹祸呀。他这一发泄,王希正也知道有这么回事了,就说:“师父,您别老恨我师叔,您说这是何苦呢?在我身上发生这种事,我觉得于心不忍。这么办吧,我打算到华阴县去一趟,给我师叔家站脚助威,预防有人欺侮他们爷儿俩。”柳青拍了拍王希正的肩头:“孩子,有出息,师父我不如你呀,你胸怀大度,我心胸狭窄,照你这么一说,满天的云彩都散了。好吧,我同意你去,你先别露面,你要一登上他家门口,一旦让那姑娘知道了,准认为你去应招夫去了。你除了暗中保护之外,你也登登台,这便宜不能让别人捡。那姑娘她不是看不起你吗?你就显显手,叫她知道知道师父的徒弟是何许人也。你只要做到了这一手,为师我就没白下功夫。”“这?师父,我要跑那儿招夫去,我觉得有失身份。”“啊,怎么?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?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!到那儿就得招夫,人为一口气,佛为一炷香,她不是不乐意吗?这回非叫她乐意不可。只有这样,为师我这一口气才能顺得过来。”王希正一看,师命难违呀:“好吧,师父您别生气,徒儿照办就是了。”“唉,这才是我的好徒弟呢,早点动身吧,我听你的喜信儿。”就这样银面韦驮背着刀,带着百宝囊,拿着足够的路费,就来到华阴县。他没登沈仲元的门,找了个店房住下了。他就围着擂台转悠,有时候就围着沈院儿转,暗中保护。今天招夫擂正式开始,他也挤在人群之中,本来他不想登台。这场来者不善,于大鹏成心找便宜……唉呀,这位小姐也够狠的,把他脸蛋子钩了两个大口子,看那于大鹏的意思是回去找人了。这招夫擂要弄不好,非出人命不可。干脆我登台吧,到台上把这场圆下来,早早结束,省得惹出麻烦事,故此他才登台。为什么沈仲元脸红了,是觉得对不起这孩子呢?还是因为刚才所说的这些事?沈仲元用手相搀:“孩子,免礼,起来起来,什么时候来的?”“我刚到。”“唉呀,怎么没到家呢?”“刚到迟来一步,正赶上擂台开擂。”“那么孩子,你打算也比比吗?”“我倒没那个意思,不过我跟我师父说了,我打算跟我这妹妹也伸手过过招儿,跟我妹妹学两下。”“好!我欢迎。”沈仲元又想:“太好了,这孩子哪有缺陷,小伙长得溜光水滑,我看他的武艺确实干净利索。我这个丫头怎么就不乐意呢?今儿个让你当面相相。”老头子点头答应了,王希正这才迈步来到沈春莲的面前,冲着她一抱拳:“妹妹,小兄有礼了。”沈春莲上一眼下一眼仔细一看,这小伙长得跟银娃娃似的,剑眉虎目,鼻直口方,大耳朝怀,个头、身材、五官虽然够不上美男子,但也是个标准的人才,闹了半天,他就是王希正啊。过去我爹提过我跟他的婚事,我都没看,看来这人还行……姑娘的心里有了三分的乐意,脸一红说:“您就是王师兄?”“正是愚兄。”“师兄,你也想比武吗?”“正要请教,望你指教一二。”“您太客气了,请!”“请!”两个人就要比试较量。
  王希正冲着姑娘沈春莲一抱拳:“师妹,恕小兄无礼,我要领教了。”他把身往后一撤,“刷,刷,刷”晃动双臂就亮出了门户,他亮的是大鹏双展翅。沈春莲也倒退,往下一哈腰,“刷,刷,刷”也亮出了门户,亮了个童子拜佛。就这一下不要紧,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。“好,好,好哇!”白眉毛徐良也不住地点头。心里说:不错!这还有点看头,我看啊,我妹子要找这样一个女婿,也算是可以的了!这徐良在下边倒乐意了。
  单说这一对青年男女,亮完门户之后,又道了个请字,往跟前一凑,这才动手。他们使的是什么能耐?王希正使的是柳青教给他的真功夫,叫八挂连环掌;姑娘呢?她使出的是拿手活,师傅九云老尼传授给她的“五祖点穴拳”。他俩一打啊,是上山虎遇上下山虎,云中龙遇上雾中龙,打了个棋逢对手,将遇良才。他俩好像走马灯一样,围着小小的擂台,“滴溜溜”地来回直转。这时候没人鼓掌了,台上台下肃静无声。可台上这两个,一边打着一边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。王希正心里说话:我这妹子真有两下子,我是心服口服,可是出我的本意,我是不愿意打,这是让我师父逼来的。想当初,我老师领着我登门求亲,弄了个烧鸡大窝脖。人有脸,树有皮,人家不乐意何必强求呢,但是师父觉得有点憋气,非让我来不可,叫人认为好像我这人没羞没臊,非要高攀人家不可,真要落出这个名声去,真叫人脸上无光。不过对师妹这副模样,这身能耐,我从心里还是十分爱慕。因此这小伙子手下就留了情了。比如说,眼看这一掌要打在身上,他又撤回来了;一脚要登到身上,他又把腿缩回来了。姑娘呢?心里头也在想:是我当初做得不对,你看看,我爹给我提这门亲事,我连看都没看,就把人家打发回去了。我要知道这小伙是这个样子,人品这么端正,武艺这么高强,我干吗不乐意呢。但是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了。可又一想:不如趁着招夫擂,见好就收,干脆我就答应得了。姑娘这心就活了,能做夫妻还能下死手吗?所以沈春莲手脚下也留了情。刚要打上,忙把手收回,刚要踢上,却又换了招了。徐良一乐,嗯,有门儿啊,大概这两个人的心都想到一个地方去了,很好!老西儿暗笑,衷心希望他们结为伴侣。不但徐良看出来了,在旁边观战的沈仲元小诸葛也看出来了。老头子手捻须髯,脸上含着笑,心里说:你都把我气死了,去年人家登门求亲,我那么给你解释,你看都不看,现在后悔了吧?没想到王希正这个小伙这么有出息,看现在的功夫,比去年还有长进,真是佳婿也。老头儿也乐意了,所以这事就好办了。这一男一女,斗到三十五个回合,就见姑娘沈春莲“刷”虚晃一招,“滴溜”身形退在一旁,跳到她父亲桌边来了,红着脸说道:“爹,我看这擂台应该结束了。”“噢!丫头,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“爹,你还不明白,我,我乐意了!”说个乐意姑娘就“噗哧”一笑,红着脸就蹦到后台。小诸葛这才把心放下。心说:可盼到今天了,丫头找到了好女婿,我当爹的也就放心了。因此沈仲元站起身来,冲着王希正一点头:“孩儿啊,别打了,擂台应该结束了,你妹子同意了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王希正这小伙子的脸“刷”一下也红了。赶紧躬身施礼:“多谢老人家,小侄遵命就是!”
  沈仲元还得宣布,不然,离台近的人知道是这么回事,离远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小诸葛满面春风,来到台口,冲着台下众人一抱拳:“台下父老乡亲们,各位子弟老师们,招夫擂宣告结束,我女儿已经许给意中人啦,谢谢众位捧场!招夫擂结束了,大家散了吧!”台下一阵喧哗。有的人抱怨这次白来了,人群中一阵骚动,事情到现在满可以结束了。
  沈仲元说完了刚一转身,就听台下“嗷”一嗓子,“等一等!先别结束!”这家伙的声音特别高,能传出多远去,众人一愣,沈仲元也吃惊非小。心说:这是什么人?随声音一看,在人群之中,走出一位来,这个人分开人群,走到梯下“噔噔噔”蹿上擂台。此人身高九尺开外,肩阔背厚,膀大腰圆,真好像火燎金刚相似。脸像红火炭,猴头翘下巴,狮子鼻,火盆嘴,大板牙,多少还有点连鬓络腮胡子,头戴酱紫色扎巾,鬓插素绒球,身穿酱紫色的箭袖,十字板带扎腰。这人二目露出凶光,挺着胸脯,简直是盛气凌人,真好比凶神恶煞一般。沈仲元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赶紧满面赔笑向他一抱拳:“壮士,您有事情吗?”“哎!老头,你叫沈仲元吗?”“不错,是老朽。”“这招夫擂是你立的吗?”“是。”“谁允许的?”沈仲元一听,断定他上这儿干预来了,就耐心地向他解释:“壮士,这可不是私打斗殴,开擂的时候,老夫就说过一遍,这是官准立案的事情,我已经申报给华阴县堂,是县太爷亲批的,不信,我后台有手续,来人哪,取来。”家人答应一声,奔后边去了,时间不大就拿来护书。沈仲元一递:“你看看,这儿有华阴县大堂的用印,这儿有县太爷亲自批文。”这位拿过来上一眼下一眼看过:“呸!小小七品县令,芝麻粒那么大的小官儿,怎么敢答应这种事,这种护书还不如手纸。”说罢把护书撕了个粉碎。沈仲元质问道:“壮士,您是哪位?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?把县太爷的护书撕了你怎么交代?”“不认识是谁啊,噢!那我告诉你,我是潼关的,我爹乃是潼关镇守史王广陵,人送绰号花刀将,我乃是他不肖之子花花太岁王大全。”沈仲元一听,就知道坏了,为什么呢?这个花花太岁王大全,关中平原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他是名副其实的花花太岁,乃是关中的一霸。他父亲王广陵,那是带兵的武将,在朝里头很有根基。王大全就仗着他父亲的势力抢男霸女,胡作非为,没想到今儿个他来了。沈仲元一想:光棍儿不斗势力,反正我女儿的亲事也定了,我多说些好话,把这场风波压下去得了。他一抱拳:“喔唷,恕老朽眼拙,原来少帅驾到,老朽这厢有礼了!”花花太岁把胸脯一挺,“哎!免了,认识就好,沈仲元,我来得晚了一步,怎么我刚到台下,就听你宣布擂台结束了,怎么,你女儿已选中了佳婿?”“少帅,您说得一点不假,这事情已经定了,方才您没看见吗?就是这个小伙子,此人姓王叫王希正,他就是我未来的女婿。招夫擂,招夫擂,既然把丈夫找着了,还等什么呢?”“放屁!我说沈仲元,你这事做得就不对,你看见吗?来了这么多人,都想在这儿招夫,没想你提前就下手选中了,这些人不都白来了吗?”沈仲元一听,你不是找碴儿吗?来一万个人,一万个人都要比过,那要比到哪年?这简直是无理取闹。沈仲元一点没作解释。
  王大全接着说:“我告诉你,别人我不管,少帅千里迢迢从潼关来到这儿,就是为了登台比武,我不比一比可不行。这门亲事现在先别定准,你女儿要相不中,再另做别论。”
  老百姓一听,这叫以势压人,都气得不得了,沈仲元也不是好惹的,那老头子是武林老手。年轻的时候,你说他胆子有多大?曾经把钦差大人颜查散给背走,引出徐良大闹黑水湖,才把他收降。
  沈仲元一看这王大全也实在不讲理,把火往下压了一压:“少帅,你别开玩笑了,没那个规矩,我女儿一人不能嫁二夫,既然夫婿已选好,岂有更改之理。少帅,不能让你白来,能不能赏个脸,请到老朽家里,我把凉酒温热了,咱们喝上几盅,就算我赔礼了,咱们交个朋友,你看怎么样?”“呀!呀!呸!沈仲元,你算什么东西?少帅能跟你交朋友?你别以为我不清楚,你过去是贼,当时你在绿林道打家劫舍,什么坏事都干,现在你装老实了,我告诉你,我在我爹面前歪歪嘴,就能立即逮捕你,把你投入大牢,我爹笔尖一晃,就能把你定成死罪。你若叫你家少帅高兴了,方才我的话就算没说,要使我高兴,你就叫那个王希正给我滚,你就把你的女儿乖乖的送给我,我用一辆华贵的车把她送到潼关,我们俩一拜天地,你就是我的岳父老泰山了。”沈仲元是忍无可忍,想既然这样,也就只得动武了。还没等沈仲元打定主意,王希正过来了。因为银面韦驮刚把衣服穿好,还没下台就出了这事。他一听这小子不说人话,把师叔脸都气得变了色,就觉得不能不言语了,赶紧过来把沈仲元让到一边。王希正一想:我别给惹事,我在中间调解调解吧。想到这儿,他满面赔笑:“少帅,你不认识我,小人我叫王希正,刚才我师叔说得一点也不假,因为我师妹婚姻大事已定,这不是儿戏,哪能说接茬儿还比呢?你家里要钱有钱,要势有势,你要娶个媳妇还费劲吗?何必跟我们小民过不去?”王大全上一眼下一眼看了王希正一阵,冷笑地说:“你他娘的是什么东西,在我的面前比比划划,看在你的分上,你卖多少钱一斤?我知道你老大贵姓,你给我滚到一边去!不然的话,我就要了你这条狗命。”王希正一听,嗬!冲我来了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你怎么一句人话都不会说。小伙子实在压不住火了:“王大全!你别仗着你爹的势力欺人太甚,你要知道,我是普通的老百姓,忍耐也是有限度的!”“你不忍你想怎么的?你想造反吗?”“跟你这种人分庭抗礼,怎说是造反呢?看来你说话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!”“哇呀……”花花太岁一听,你太能损人了,在这关中八百里谁敢跟我这样说话呀?他火往上撞,把外衣甩掉,紧了紧大带,就按帽子,登靴子,一晃双拳直奔王希正来了。王希正一看,不打也不行了,为了护身起见,他身形转动,插招换势,跟花花太岁就战在一处。一伸上手,王希正大吃了一惊,原以为这个少帅,是纨绔子弟,他能有多大能耐,可想错了,这花花太岁手底下的功夫还真硬,而且这小子没安好心,恨不得一下子就把王希正废到这儿,可以说是下了死手。此时大侠白眉,在台底下看得清清楚楚,老西儿徐良火往上撞,心想,这关中一带竟有这种无赖,我不来也就罢了,让我赶上哪有不管之理,不如我登台为本地除害!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9 09:42:14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六回 徐良得剑惊又喜 老道夺剑喜又惊
蓝氏双杰一看鸽子飞出井口,喜出望外,吩咐喽罗兵快绞辘辘把儿,时间不大,把萝筐绞上来,大伙一看,徐良乐呵呵地在筐里边坐着呢。“师父啊,您好,什么事都没有吗?”徐良点点头,有人过来伸手把荆筐的边抓住了拽到井口沿上,徐良一抬腿下来了。“老师,那里边究竟是什么?”“回到屋里再说。”大家众星捧月一般回到聚义分赃厅,徐良把宝剑摘下来往桌子上一放:“你们看,就得了这么个东西。”“剑!”蓝天本一按绷簧,宝剑弹出来,但见寒光烁烁一个劲儿闪光,“这是宝家伙呀,快拿根铁条来!”有个喽罗兵拿过来一根比大拇指头粗三圈的大铁通条,蓝天本用宝剑的剑锋对准铁条轻轻地一削,就像快刀削萝卜似地掉了一块。再一使劲,把铁条斩为两段,哥俩乐道:“师父,您是福大造化大,有福之人不用忙,无福之人跑断肠,看来这是老天赠给您的。”徐良一乐:“不要这么讲话,哪有这种道理,你们听我说。”徐良把下到井底的一切经过都说了,把大伙都惊呆了。“师父,您说那具骷髅是谁呀?”“我也不清楚,但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,不然的话,不能有这么好的殉葬品。”“师父您看,这宝剑上是什么字?”徐良乐了,他根本不认得这种字,全山一百来人也没有认识的。书中代言,是“青龙”二字,这段书叫《徐良误走黑山头,巧得青龙剑》。蓝氏弟兄把一个灵巧的喽罗兵找过来,对徐良说:“老师,我们的兵刃都是他打造和收拾的,您看这剑鞘都不行了,让他给您装饰装饰。”这喽罗兵领命下去了,仅半天工夫就装饰好了。但见二尺半长的杏黄灯笼穗也给按上了,把宝剑的剑身、剑刃给重新开的光,跟刚才可就大不相同了。徐良真是爱不释手啊。一琢磨,可惜呀,我对宝剑没下过功夫,待回到开封府,见到展熊飞我展大叔,好好跟他学学。将来我又会使刀,又会练剑,那有多好啊!
  第二天老西儿徐良要告辞,蓝氏兄弟难舍难离:“师父,您走了,我们怎么办呢!您已收我们俩做徒弟,不许我们再干伤天害理之事,那您得给我们指条明路啊。”徐良说:“我要是直接回开封府,就把你们带走了,可我得回家。这样吧,我给你们留封信,你们哥俩让喽罗们有家的奔家,没有家的投亲,如果实在无去处的,挑那品行端正的,你就带着赶奔开封府,面见青天大人包相爷,就说我引荐你们去的。开封府正在用人,一定会给你们安排个差事,你们哪怕到那儿做苦工,也比占山为盗强得多啊。”“哎呀师父,包大人能要我们吗?”“放心,有老师我介绍,料也无妨。”于是一个喽罗兵赶紧准备了笔墨纸张,徐良提起笔写完信,盖上印章,把它封好,便说:“我走之后,你们马上就起身,我给你们路费。”徐良拿出银子给了蓝氏兄弟,这哥俩千恩万谢,总算把贼皮脱掉,从今要走正路了。
  蓝氏弟兄让那小头目去买东西,准备丰盛的酒宴给老师送行。徐良居中而坐,蓝氏弟兄左右相陪,有几个头目在这里布菜满酒。在酒席宴上,徐良告诉他们怎样为人,以后到了开封府,应该注意哪些,这哥俩不住地点头。正在这时候,山前一个小喽罗兵跑进来,慌慌张张跪倒在地,“报、报告寨主,山前有事!”大厅的人都一愣,蓝氏双杰问:“什么事?是不是又来买卖了?我说过不干了,从今往后咱们什么买卖也不干,放行。”“不,不是买卖,来了个出家的道人,口口声声要求见二位寨主爷,他说叫见也得见,不叫见也得见,说有重要的事情。”“道人?”蓝氏弟兄想,我们素来与僧道无缘哪。徐良想,这个道人来得突然,遂说道:“让这个道人进来,问他有什么事情。”“好吧,既然师爷吩咐了,请老道到里边来见我们。”喽罗兵走了,约片刻工夫,进来一个出家的老道。喽罗兵往旁边一闪,徐良一看,这老道长得是仙风道骨,高不过七尺,长得福福态态,面如晚霞,花白胡须,没戴帽子,高绾牛心发卷,铜簪别顶,手里拿着拂尘,身后边背着把宝剑,斜挎着黄兜子。老道来到聚义厅,闪目看了看,眼光就落到徐良身上,特别是徐良身后背着的那把宝剑。这老道也不言语,直愣愣往面前一站,蓝氏弟兄心中挺不痛快,把桌子一拍“啪!”“喂,我说老道,咱们萍水相逢,素不认识,你非要见本寨主,何故?你见了也不言语,像木头似的,到底想干什么?”徐良在桌子底下捅了他们哥俩一下,那意思是说话客气一点。就见这老道微含一阵冷笑,“哼哼哼……二位寨主,谁说咱们不认识?咱们都认识半个多月了。”“是吗?”这哥俩晃晃脑袋,“怎么我们哥俩不记得呢?”“寨主爷,贫道来到黑山头很多天了,天天围着后山转,难道你们就没发现?”“啊,想起来了。前些日子,有个没看清五官相貌的人,不知是和尚还是老道,老围着咱们这儿转,闹了半天就是你,你这人胆子不小,今天突然而来,不知是为何事?”“贫僧无事不登三宝殿,我来要我们家宝剑来了。”“你们家的宝剑?”“对了,就是那位英雄身后背着的那把剑,它要物归原主,只请把宝剑赏给我,我转身就走,决不找黑山头各位的麻烦,如果赖着不给,那可就要找麻烦了。”蓝氏弟兄一听,气得鼻子都歪了,心说:什么臭无赖都有啊,我师父刚得了宝剑,这位就来要了,这宝剑跟你有什么关系?岂有此理!蓝天本火性挺暴,把手中酒杯摔了个稀碎,迈大步来到老道跟前:“我说你是哪儿来的,闹了半天你是个无赖啊,怎么证实这宝剑是你们家的?你知我们是怎么得的吗?我告诉你,要是往常,我喝令一声,把你乱刃分尸。今天我老师在这儿,一再劝我们改邪归正,所以,今天对待你算客气了。老道,你要知趣赶紧滚,咱们两下都方便,你要在这儿继续耍无赖,我们可不是饶人的!”喽罗们撸胳膊、挽袖子把家伙全都绰起来了,直往前凑。这出家人毫不在乎,两眼眯成一条线:“嘿……请不必发威撤野,你怎知我是无赖呢?既然你不明白,我就告诉你。我且问你,这黑山头归哪府哪县管?”“归京兆府,三元县管。”“三元县有个李家大户你们知道不?”“知道,李家大户那都是练武的人家,我们哥俩有耳闻。”“那行了。贫道我就是从李家大户来的,提起我,可能你们二位不清楚,要提起我的祖先,量你们也有耳闻。我的祖先乃是大唐朝赫赫有名的风尘三侠的头一位,号称三元李靖,我九代圣祖,我就是他不肖的后人。”徐良一听,明白了,一提大唐风尘三侠,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,尤其是三元李靖那是唐代有名的武圣。此人是李靖李老剑客的后人,所以他心里头感觉挺敬慕的,于是站起来,喝退蓝氏弟兄和喽罗兵,来到老道面前躬身施礼:“仙长,请不必动怒,山西人这厢有礼了。”“无量天尊。”老道仔细打量打量徐良,“请问,你是不是著名的白眉大侠徐良?”“一点不假,仙长认识我?”“不认识,但是你有白眉毛为记,一看就知道。”徐良用手相让:“仙长,我们坐下讲话。”蓝氏弟兄一看,老师说话了,不敢不听,马上换上一副笑脸:“道爷,我们是粗人,说话气粗,您可担待,请坐,请坐。”老道一坐,好悬没趴下。凳子是三条腿的,不稳当,一面还拿砖垫着。道爷也不敢乐,平身坐下之后,徐良相陪。蓝氏弟兄不敢坐,垂手站到老师的身后。徐良详细地问:“仙长,刚才你说你姓李,是三元李靖的后人,山西人听了非常高兴。请问,这把宝剑跟你老人家有什么关系呢?”“啊呀,徐大侠客,一言难尽,这把宝剑,是我们家的,那上头有‘青龙’二字为证,这把剑就叫青龙剑,乃是我祖上三元李靖所佩带。他老人家佩带这把宝剑,走遍天下,除暴安良,为唐天子立下汗马功劳。后来他老人家将近九旬时,脱离红尘,回归原籍,就在这黑山头修了一座祠堂。你们后山那个破庙,就是李家祠堂。他老人家就在这儿养老了。我们都是李姓家族,据我所知,我这老祖先就死在祠堂之内,后人为了纪念他,才修了这眼井。听说此处地脉特别好,还听说有不少殉葬品,究竟有些什么?谁也不清楚。去年我家来了个本家叔叔,他责怪我,为什么不把祖先的祠堂修好?那些宝物丢了怎么办?留下你们这帮后人给李家丢人哪!这把‘青龙’宝剑就是这位叔叔告诉我的。但是这山已经被你们占了,我要来势必要发生冲突。贫道打算暗中找到地穴,把宝物取走,但始终未能得手。方才在集市上,我见你们喽罗兵又买酒又买肉,又买鱼又买虾,要给白眉徐良饯行;还听说祝贺他得了件宝剑,所以我对这事动心了。刚才我讲得一点也不假,这是我祖先留下来的,李姓人应该继承,不能落到别人之手。当然,这剑是你们先发现的,又费了那么大劲儿,冒了那么大的危险,这我要表示感谢。但剑是我们家的,我得要,贫道本就是这个目的。不知徐大侠可否赏脸?”徐良一听心里很不痛快!心说:“这姓李的老道,你也没看见你的祖先,这年代又远了。这宝物究竟是谁的也不清楚。如今我们得到手,你又来要了,按理说不该给你。”可老西儿又一想,人家说得有根有据,就凭我这身份赖人家一把宝剑,传出去也不好听,干脆忍痛割爱,该是谁的归谁算了。老西儿想到这里,一伸手把扣儿解开,从背后摘下青龙剑,双手往前一递:“仙长,你这一说我全明白了,请问,你在什么地方出家?怎么称呼?”“贫道就在三元县内,西门里三元观出家,我叫李士贤。”“好了,既然如此,宝剑还给你。”蓝氏弟兄在旁边一听,心说老师啊,你可真够大方的,要换成我们,说什么也不能给,哪有那么便宜的事。可那老道也不客气,伸手把宝剑接过来,往自己身上一背,站起来往外就走,连个谢字都不说。蓝氏弟兄忍无可忍,过去就把道路拦住了:“李老道,留步。”“无量天尊,二位有事吗?”“当然是有事了,老道您今年高寿了?”“我还小哪,五十有四。”“啊,半百过去了,人情你懂吗?这把宝剑是我老师舍死忘生,从那么深的井里得到的,给你是人情,不给是本分。你上这儿要了东西怎么连个谢字都没有,这么转身就走,有些不近人情吧。”老道一笑:“我家的东西,我往回拿,有什么不近人情的?二位,怏把道路闪开,别找不方便。”“找不方便你还敢怎么的?你把宝剑留下,什么时候本寨高兴叫你来取,不高兴这宝剑就不给你了!”说着话,蓝氏弟兄上去就抢。老道不悦,往旁边一闪身,左手握宝剑,右手探双指,在蓝氏弟兄的背后“嘣嘣”两下,可了不得了,这哥俩觉得浑身发麻,干眨巴眼动不了地方,全定在那儿了。这乃是武林之中点穴之术。徐良一看就明白了。心想,虽然蓝家哥俩礼貌不周,可对你就算不错了,你这是干什么?弄什么玄虚?显什么能耐?我岂能叫你从我鼻子尖底下溜掉!老西儿徐良站起来了:“等一等,仙长留步。”老道一转身:“徐大侠,你要反悔不成?”“不是,你说错了,山西人办事向来是说话算数。宝剑给你是肯定的,不过你这个人有点不讲理,我打算领教领教你的武艺,然后再放你下山。”“徐大侠,你跟贫道想到一块儿去了。我来一则是要宝剑,二则是想在你面前讨教讨教,因为你名气太大了,我想瞅瞅白眉大侠的武功究竟能达到什么境界。既然你提出来了,贫道要得罪了。”“等一等,你先把这两个人的穴位给破了。”“好,”老道左右手一伸一推,这哥俩身子一晃,这口气才上来。“师父,您可不能让他走了。”“你俩放心,他走不了。”徐良和这道人都把外衣脱掉,因屋里窄小,便来到院子里。这个院子又平整又宽阔,别说是两个人在步下比武,就是骑着马抡大刀也折腾得开。两个人各找合适的地方挺身站好。
  山西雁徐良拉出金丝大环宝刀,亮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,老道李士贤手舞青龙宝剑亮了个仙人指路不用忙。两个人互相道了个“请”字,就见老道手腕子一翻,剑往前指,直刺徐良的咽喉。徐良久经大敌,对打仗动手那是家常便饭。所以,一不慌,二不忙,两只眼睛盯着对方的宝剑。一看奔咽喉来了。徐良上右脚往左面撤身,用金丝大环刀的刀背往外一挂宝剑,把青龙剑拨开,紧跟着把手腕子一翻,使了个顺水推舟,刀背朝自己,刀刃朝老道。李士贤不敢怠慢,使了个缩颈藏头,往下大哈腰,刀从头顶掠过。众人都在这儿看热闹,蓝氏双杰和那些喽罗兵眼睛睁得滴溜圆,舌头吐出来都收不回去了,全惊呆了。就见这两个人开始一招一式清清楚楚,打得比较慢。过了十几个回合,就越来越快了,徐良一边打着,一边暗挑大拇指:不愧是三元李靖——李老剑客的后人,人家是祖传的剑术,看现在的李士贤,就能想到当年的古人三元李靖——李药师。难怪人家叫风尘三侠,真了不起!今天我还得留神,不然就要吃亏。李道爷一边动手,一边观瞧,不住地点头赞叹。心说:难怪徐良出名,这白眼眉果然受过名人的指点,高人的传授。这把刀使得太好了。这是八卦万胜金刀的刀术,果然变化无穷,招术特殊。
  打到四十回合,仍然未分出输赢,徐良一晃金丝大环刀,飞身跳出圈外,躬身施礼:“老前辈住手,我今天算开了眼了,果然是剑招精奇,佩服、佩服。咱俩别打了,宝剑归还给你了。”李道爷也累得够戗,借此机会单手提剑,把额角上的汗擦了擦:“无量天尊,徐侠客,高!贫道我服了,我这叫见好就收。这把宝剑是李家的传家宝,我今天要奉送给徐大侠,作个见面礼,请笑纳!”李道爷把宝剑归匣,双手往前一递,徐良再三推辞。李士贤就解释:“不错,这剑原是我们家的,要不是您探地穴得到此剑,我上哪找去?今天我来要,已是非礼。我原怕这把剑落到凡人手里,不但起不了作用,还得把命搭上,又怕这剑落到歹人手中,祸国殃民。今天我见徐大侠德高艺精,可佩此剑,交给您我放心了。”这真是一个不要,一个硬给。蓝氏双杰一看,赶紧过来说合:“都不必客气了,师父,既然道爷一片至诚,您却之不恭,这剑收在您身上,作用小不了,您拿着它可以杀坏人,做好事,李道爷一个出家人能杀生害命吗?师父,我看您就别客气了,收下得了。”当然这哥俩是向着师父。徐良一看,也只好如此,就把宝剑举过头顶,当着李士贤发誓:“如今宝剑落到我手中,我绝不杀戮无辜,倘若我妄杀一个好人,我对不住道爷。”“无量天尊,但愿如此。”说着话彼此一笑,二次回到屋中归座。李老道一伸手从怀里拿出个古香古色的本本来,交给徐良。“徐大侠,如不嫌弃,这本剑谱贫道奉送了。这乃是我们李家五花剑的剑谱,对您大有帮助。”徐良对宝剑没研究,一见人家不但赠剑,又给了一本剑谱,真是感恩不尽哪。徐良接过来翻了几页,一看上头画着图,用剑的知识、方法,都标得非常清楚。老西儿再三谢过,把剑谱收藏好了。李士贤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。徐良带着蓝氏弟兄一直送下黑山头,这才拱手告别。
  徐良把他送走之后,回到山寨。老西儿一算计日子,得赶紧起身,再这么耽误下去,回开封府非晚了不可。蓝氏双杰一听老师要走,把嘴噘得多高:“师父,您能带我们走吗?”徐良一乐:“你们两个人怎么跟小孩一样,我走后,赶紧把喽罗兵解散。你们二人就拿着我的信赶奔开封府。”“可也是,不过您这一走,我们好像少了主心骨似的,师父,咱们开封府见。”徐良下了山,这哥俩回来招集全山喽罗兵,宣布散伙,各找出路。然后放火烧了山,蓝氏弟兄就赶奔开封府了。
  徐良离开黑石山,迈开大步急急赶路,恨不能肋生双翅回奔家中。谁料想越着急还越出事,老西儿因为走近路,净翻山越岭,这一天正往前走着,就听见山下有喊杀声,徐良一愣,这是哪在打仗啊?听这声音人还不少。徐良登上一块悬崖,居高临下,手搭凉棚仔细观看。由于树木交错着看不太清楚,影影绰绰就见山道上仗打得难解难分。两方能有一百人左右,有人喊,“别叫他跑了,一个也不准留啊!追呀——”徐良想,这是两伙争斗无疑,准有一伙是好的,一伙是坏的。也许是山大王在这儿劫道行凶?也许是分赃不均私打斗殴?不管为什么,我遇上了,不能不管。因为山太高,徐良只好寻觅道路奔出事地点,这就耽误了一段时间。等徐良顺着声音找到这地方一看,仗打完了,往山道和山坡两旁一看:净是死尸,缺胳膊少腿的、开膛破肚的、脑袋搬家的、趴着的、仰着的,一股血腥味。徐良皱着眉、哈着腰仔细观察,他发现死的这些人都是宋朝的官兵。老西儿一愣,这是怎么回事?抬头往两旁看看,一切都很静,不知那伙强人上哪去了。徐良就在死人堆里来回走了几趟。正在这时候,他听见离这儿不远有人发出呻吟,顺声音一找,在石砬子后面发现了一个人。这人跟血葫芦一样,腿上、身上都负了伤,靠着石砬子半躺半卧,手里还拿了把刀。徐良觉着这人有点眼熟,但是又认不出是谁。老西儿紧走两步,蹲下身子,“朋友,你是哪一位?”这位听来人说话不像敌人,把脸上的血迹擦擦,把散乱的头发往后梳了梳:“哎呀,你不是徐三将军吗?徐三将军啊!”说罢扑在徐良怀里就放声痛哭。霎时,徐良认出来了,这人是开封府的官人,六品带刀的护卫,姓姜叫姜樊,人送诨号“花刀将”,跟自己同在一个衙门共事。老西儿徐良赶紧把他抱住:“我说老姜,这是怎么回事?”“徐将军,你要早来一步,就出不了事了,快救大人!快!晚去一会儿大人就活不成了。”他这一句话把徐良吓得脑袋嗡嗡直响。他一说大人徐良就认为是包大人。他纳闷儿包大人不在开封府,跑到这深山老林来干什么,也说不定是奉了皇上圣旨到哪办事,在这儿遇上强盗了……徐良想到这儿,就追问:“你快说清楚哪位大人?”姜樊费了半天劲才诉说了经过:“包大人有个亲侄子叫包世荣,去年进京赶考,高榜得中,得了榜眼,文才特别高,皇上亲自接见,御笔亲批他为山西大同府的知府,当了四品皇堂。包世荣是个读书人,一跃成为国家的命官。临上任以前,到开封府向叔叔包拯辞行,听叔教诲。包大人告诉他如何为官,以及忠君爱民一番教诲。包大人担心侄子没有经验,恐怕他有负重望,就把开封府的两名差官姜樊、黄茂拨给包世荣,告诉他,遇上为难事,可与他们商量,遇上危险他们俩还能保护你,将来你有了经验,这两个人再回开封府。”包世荣千恩万谢。去年,在大同府上任,包世荣官声甚好,跟他叔叔一样,两袖清风,明镜高悬,把地面治理得非常安静,万民称颂。消息传到朝里,仁宗大喜。正好四川成都布政使李大人故去了,这个位置空着,所以皇上又加封包世荣为四川布政使。包世荣奉旨走马上任,把大同府的事情做了交接,就带着姜樊、黄茂起身奔往成都。于是便从这儿路过,这个地方属蒲州管辖,四周围都是山。穿过这儿直接奔陕西,再从陕西直奔四川。这么大的官上任身边能少带人吗?全班人马一共是一百四十余人。头前挑着大旗、官衔牌、官衔灯,黄彩亭里供着圣旨,后面是家眷。包世荣坐着八抬大轿,师爷、卫队在两旁保护着。谁也没有想到,竟敢有贼拦路抢劫。方才从山里出来一伙人,这伙人能耐太大了,一听包大人从这儿路过,“呼啦”往上一闯,把包大人和家眷、东西全给抢到山上,把反抗者全部杀绝。姜樊受大人之托保护公子,身负重托,能不拼命吗?但是孤掌难鸣,屁股蛋上让人捅了一剑,后背上让人砍了一刀。他昏迷不醒,贼认为他死了,抢完东西就没影儿了。结果姜樊没死,苏醒过来一哼哼才幸遇徐良。他把经过诉说了一遍,徐良闻听,气得青筋都鼓起来了:“这帮贼人在什么地方?”“我哪知道啊,大概就在眼前这座山上吧。”徐良看看天色,太阳快要落山了,一会儿天就得黑。他心里盘算,大概这伙贼少不了,我不摸底就不能太着急,去了非吃亏不可。受伤是小事,主要是大人和家眷在人家手心里攥着呢,一旦三公子出了事情,我对不起包青天哪!他检查了姜樊的伤口,一瞅伤势不轻,大口子都翻着,血不住往外淌,徐良就一伸手从百宝囊里把最好的刀伤药拿出来,给姜樊又上药,又把衣服撕开给他包扎。经过抢救姜樊精神些了,便说:“三将军,你得想个办法呀,是调兵还是遣将,怏把大人救出来。不然的话,这命可就保不住了。”“不要着急,如果他们有心杀包大人,十个都杀了;不然的话,他也就死不了。我这就去救大人,你在什么地方等我?”“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好。”徐良一想,就把他扶到密林坟地,让他坐到大碑上等着,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离开这儿,等把大人救出来,再到这儿来接他。姜樊点头答应。
  徐良出了树林,直奔出事地点看了看这些尸体,心里默默祷告:“各位安息吧,我这就去给你们报仇雪恨,等将来我办完事,再来给你们收尸。”说话间,天黑下来了,仗着徐良有经验,左一趟,右一趟,搜遍了左右两个山包,终于把贼窝找着了。闹了半天这贼窝子在半山腰密林之中。这是一座古刹,这座大庙始建于什么年代已不知晓,庙可不小,徐良到近前一看,门上有一块横匾写的是“莲花寺”。徐良眼珠转了转,一琢磨,莲花寺怎么这么耳熟啊,想起来了,想当初学艺的时候,我老师魏真曾经跟我说过,咱们现在练武术的,分成五宗十三派,八十一门,其中有一门就是莲花门。凡是莲花门的人都有莲花二字,不管是庵观寺院或者是村庄镇店,一瞅见这两个字,就是他们门户里的。莲花门属于下三门,手毒心黑,要是遇上他们这种人绝不能留情。这话徐良牢牢地记在心里。今天一瞅这大庙叫莲花寺,心说:难道就是这伙贼干的?若是也好,我一方面救大人,另一方面给武林之中除害。想到这里,徐良热血沸腾,周身上下收拾紧衬利落,拉开金丝大环刀,飞身往里一纵,要用宝刀镇群贼。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9 09:42:49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七回 进匪窟徐良夜探古刹 斗群寇白眉大施神威
徐良翻身跳进寺内,仔细观瞧,只见屋里灯光把窗户纸照得刷白,隐隐约约从屋里传出谈笑的声音。“嗯,贼窝子。”徐良到后窗户跟前,用舌尖把窗户纸舔了个小窟窿,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,往屋里看去。徐良不看则可,一看激灵灵打了个冷战,心里头顿感沉重。原来这大雄宝殿里,黑压压坐了一百多人,正面两张大椅子上坐着两个出家的僧人。这两个和尚冷眼看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,几乎没什么差别。平顶身高都是一丈挂零,肩宽背厚,膀大腰圆,肚子都挺出老高,自己伸手都摸不着自己的肚脐眼,脑瓜剃得锃亮,头顶上受着戒,身穿僧衣,外罩棋子布的毗卢褂,用如意钩挂着。脖子上都挂着金铜骷髅的串珠,五心朝天。他们俩只是肤色不太一样。上首这个和尚面似淡金,下首这个和尚有点发黄色。看年纪都在六十岁开外。往两旁一看,扎巾、箭袖、罗帽、大衣、佩剑者沿序排开。他们正在高谈阔论。徐良细细地给他们相了面,百分之八十的人他都认识,而且都打过交道。上首坐着这人五十岁开外,白缎子扎巾,月白缎子箭袖,腰扎大带,外披英雄氅,后头站着两个仆人,给他扛着一条方天画戟,这条大戟能有鸭蛋粗细,长一丈二尺,用铅粉镀得锃明瓦亮,夺人的二目,这条戟能有八十斤挂零,这人长得也漂亮,面似银盆,腮有须髯,黑白胡子,二目如电,徐良认识他,这个人绰号“小瘟侯”,姓徐叫徐昌。老西儿跟他打交道不止一次。在徐良刚出世的那会儿,大破冲霄楼铜网阵,就见过这人。那是徐良出世以来碰上的头一个硬茬儿。徐良和他打了一百多个回合分不出输赢。这徐昌,戟快而且招数新奇。这条大戟分量足,把徐良累得浑身是汗,最后徐良还是用暗器把人家给赢了。“小瘟侯”徐昌气得一跺脚,离开了湖北襄阳。事隔不到两年,俩人又在朝天岭遇上了。那是一场水战,两个人在战船上,仍然打了一百回合没分输赢,徐良急中生智,使了个“刀里加脚”,这一脚蹬到徐昌肋叉子上,“扑通”一声掉到江里去了。幸亏别人把他救上来。打那以后,就没见着过徐昌。今天在莲花寺第三次相遇。徐良一看,徐昌在场,脑袋就有点发痛,知道这块“顽石”最难啃。挨着“小瘟侯”的下面坐着哥俩,一个黑脸,一个红脸,背后背着鬼头刀,阔口宽腮,神头鬼脸。这是朝天岭的两个副寨主张永福和张永禄。当初平朝天岭,这俩小子漏了网,也落到这儿了。使徐良注意的还有三个人,一个黄脸,一个红脸,还有下首坐着的一个丑鬼。这个人平顶身高一丈零五寸,但是腰板挺不起来,显得有点水蛇腰。最特殊的就这脖子,比擀面杖粗不了多少,又细又长。这脑袋最大的特殊,像是擀面杖上顶着个大倭瓜,好像不注意这脑袋“吧嗒”就能骨碌下来。饼子脸,杠子眉毛,小眼睛,鲇鱼嘴,没鼻子。两片扇风耳,大脑袋上顶着个小帽子,拿绳子勒着。穿着英雄氅,背着一尺四寸多长的片刀。徐良一看他,又气又乐。这三个人是湖北人氏,号称“江夏三鬼”。那红脸的叫“要命鬼”黄荣江,挨着他那个黄脸的是“追命鬼”黄荣海,细脖大脑袋的叫“细脖大头鬼”房书安。想当年捉拿江洋大盗白菊花,徐良路过金风岭准提寺,就遇上房书安这哥仨正在准提寺那儿吹牛,房书安当众说“徐良是我干儿子,小时候没出息,又甩大鼻涕又尿炕,这孩子非拜我作干老儿,我说什么也不答应。”这群贼根本就不信,房书安起誓发愿,说:“我不信将来见不着徐良,我一瞪眼,他就得趴在地上叫干爹,不信你瞅着。”房书安是个好吹牛的人,他认为在这儿吹牛,徐良也不知道。哪曾想,无巧不成书,偏让徐良给赶上了。老西儿一听,可气坏了,大喊一声,随之抡起宝刀大战群贼,最后把房书安给抓住了。这房书安要横一点儿,徐良就把他杀了。别看他背地吹牛,一看见徐良,吓得好悬没拉屎撒尿,趴在地下,一个劲地磕头,跟徐良哀求,“我这人呐,是没能耐,我怕别人瞧不起,所以我就那样说,目的是让别人尊重我一点。您就饶了我的命吧!”徐良火冒三丈:“呸!你为吹牛,就说我是你的干儿子?现在我把你抓住了,你怎么办?”房书安说:“咱翻个个儿,您是我干爹,我是您干儿子,您收我这个干儿子得了!爹呀,爹!”把徐良哀求得心慈手软,就饶了他。徐良可给他留了点记号,用金丝大环刀的刀尖,把鼻子给他削下去了。“没鼻子为记,将来你再敢骂我,我削你的耳朵,再骂,我砍你的头!”房书安下了保证:“从今以后,不管是当着您,背着您,您就是我的干爹,我要再说错了,您就要我的命。”从此,江湖上盛传着房书安就是徐良的干儿子。二十多岁的干爹,收了四十多岁的儿子,大伙听了都好笑。可房书安呢,人不坏。你别看他失身于贼,可没做过奸淫、盗窃、抢劫的坏事。他就是有点爱占便宜,人家劫了道,他分点赃,弄点零花钱什么的,在这儿混饭吃。正因为如此,谁也不理他。没想到今天晚上这“江夏三鬼”也落到莲花寺。徐良心中暗想:干儿子在这儿呢,看你说什么,背后还敢骂我不。挨着江夏三鬼往下排,还有许多数不上名的贼寇。
  徐良看罢多时,侧耳细听。就听见上首大和尚正在发言。这家伙瓮声瓮气的:“各位,咱们得个现成的礼物,要把包世荣送往阎王寨,交给天德王黄伦,他老人家该有多高兴啊。虽然没有抓住包黑子,把他侄儿抓住了,也能解胸中之恨,我们在座的,都觉着脸上增光。这个功劳是人人有份。因此,我主张不杀他,让他吃好喝好,然后打囚车,装木笼,送往阎王寨。咱们作个进见礼,诸位看怎么样啊?”有人说:“师父,我看他带的那些家眷也别杀,都打到囚车木笼里,送到阎王寨。交给天德王黄伦去处理。这么做显得我们尊重人家阎王寨。”“嗯,贫僧也是这么想的,现在他们在后面怎么样?”“回师父,都绑着呢;不吃不喝,在那儿生气。”“没关系!他们饿了自然就吃了。哈……”“各位,我再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,两天前,我接着一份请帖,是天德王黄伦和他的大帅金镖侠林玉给我来的,让贫僧赶奔阎王寨入伙。这事,我已经同意了。但是,我是交朋友的人,不乐意吃独食。既然你们各位都在这儿,我打算领着你们一块儿赶奔阎王寨。不知各位意下如何?”此话一出口,场面顿时就活跃起来了:“师父,能带我们去,求之不得。”也有人说:“阎王寨可是大帮头,人家可不缺人啊。请您倒行,可我们去了,受欢迎吗?”“放心,跟我去的人他们不能说二话,准保盛情款待。这一点各位不必多虑。”紧接着,他们东一句、西一句又在瞎议论。徐良一想,嗯,他们要投奔阎王寨,金背罗汉武申也跟我说过,看这意思,早晚这座寨非成大患不可。他们要把三公子包世荣作进见礼送去,哼,休想!不如我现在趁此机会救出三公子。可是,三公子在哪儿呢?刚才在外面转了一圈,声息皆无,不像押着人啊。徐良正在这儿为难呢,就听屋里又有人说话了。谁呀?细脖大头鬼房书安。他一说话毛病挺多,得先运气,因为他鼻子没了,不拢音,说话前先叫唤。大伙一听声,就知道他要发言了:“哎,别说话了,听房爷的。”就见房书安晃着大脑袋站起来了:“诸位,诸位,我说两句。要说投奔阎王寨,我是一百个赞成。因为什么呢?树大遮荫凉啊,咱们去了也能借点光什么的。可有一样,你不信,咱头脚刚到,屁股还没等坐稳呢,我干老儿徐良非去不可。只要他老人家一露面儿,全都完了。要依我的主意,咱们要包世荣有什么用呢,他一个念书的,刚当官儿,跟咱一无冤,二无仇,把他放了就得了。还想拿人家作进见礼,这不是没事找事嘛。你们想想,那包大人能完得了吗?他一动怒,把桌子一拍,‘来呀,徐良,去把我侄儿救出来,把那帮贼都宰了。’我干老儿晃大环刀一来,我说诸位,咱们能好得了吗?我也不是长我干老儿的威风,灭咱各位的锐气,咱们在座的各位,除了这两位老师父外,哪个不是我干老儿刀下的败将啊。以我之见,把包世荣一放,咱们各位有家的奔家,有友的投友,往后金盆洗手就算了。现在没事要找事,后果不堪设想啊。”大伙一听,火儿大了。就见小瘟侯徐昌,桌子一拍,“啪!”“住口,房书安,你算什么绿林道上的人?你真给咱绿林人丢人现眼!你说得多可怜,明明徐良把你的鼻子给拉下去了,你还管人家叫干老儿,当初那样叫,是为了保命。现在徐良连个影都没有,你还张口干老儿长,闭口干老儿短,你叫人多么恶心呢。你看看,在座的都跟徐良势不两立,唯独你在后面给拆台,你安的什么心啊?是不是你打算投奔开封府,跟咱们绿林作对?要是这样,你把话公开说明白。你再说这种话,我可对你不客气!”房书安还有点儿不服气呢:“好好……忠言逆耳,那有什么法子。好了,不让我叫,那我就不叫。你们大伙不信,将来有一天,你们还赶不上我呢,不管怎么说,我鼻子混丢了,命保住了,就怕你们把脑袋都得混丢了。”房书安说着站起来,一边解裤子,一边在外走,看来是要奔厕所。徐良一看,正好,我正想问问包公子在哪儿押着呢。细脖大头鬼晃着大脑袋过了游廊,穿过门头,奔厕所来了。徐良在后面跟着,等房书安哼哼着小曲儿到了厕所,老西儿轻轻地一拍他的肩头,把房书安吓了一跳:“谁他妈这么闹着玩?”回过头来,借月光这么一看,“我的娘啊!”把他吓得真魂出窍,腿一软,“扑通”就跪下了。“我当是谁呢,我爹来了。恕孩儿不知之罪,爹爹饶命。”徐良一摆手,挟着他的细脖子,把他拽到没人的地方,把大环刀往他脑门子上一放:“房书安!别吵,你再耍贫嘴,我要你的命!”“请饶了我,我不吵,哪有爹杀儿子的,那太狠心了,虎毒还不吃子呢。”“房书安,我且问你,你又做了哪些坏事?”“您放心,一点坏事都没做呀,我跟这帮王八蛋在一块儿,无非是混口饭吃。要能有别的出路,我就不跟他们在一起了。爹,我保证没做坏事。”“好,我留下你这条狗命。我再问你,包大人包世荣和家眷都押在什么地方?实话告诉我。”“哎,好,爹,你往后院去,有一座藏珍楼,那些人都在藏珍楼押着呢,您进藏珍楼把桌子挪开,有个地道,人都在地道里头呢。您放心,一个都没死,这些王八蛋打算拿他们作进见礼,所以一个都没杀。”“我再问你,藏珍楼里有没有埋伏?”“没有,这您尽管放心,就是门口有两个值班的,您把他们收拾了,就能进去。”“你说的全是实话?”“爹呀,我还敢欺骗您吗?儿子欺骗爹,五雷轰顶,天理都不容。我说的句句是实话。”“好,房书安,看你最近这二年还不错。要这样下去,早晚还能走上正道。希望你别跟他们一起做坏事。”“您放心,儿子谨遵教导。不过,我这下一步怎么办?”“这些事你不要问我,你自己拿主意好了。”房书安转身走了。心想:幸亏我没骂他,我要说他个不字,这脑袋就搬家了,往后,我更要小心。房书安回到屋里,坐到原座上,把头一低,一句话也不说。黄荣江、黄荣海挨着他呢,抬头一看,房书安气色不对:“兄弟你怎么了?”“没怎么的。”“你怎么气色这么不正啊,不舒服?”“有点儿,这两天有点伤风感冒,头重脚轻。”“那怎么办呢?你找个地方歇会儿去吧!”“我也是这个意思,我有点不自在,找地方歇会儿,诸位,告退了。”房书安借口躲到里间去了。他心里明白,一会儿就是一场凶杀恶斗。徐良那么厉害,一旦动了手,别把我给捎进去,干脆离着远点儿。他的心事,谁也不清楚。
  白眉徐良一转身,直奔莲花寺后院。时间不大,就找到了藏珍楼。他把大腿一飘,落到天井当院,那身子比猫还轻。闪目观瞧,藏珍楼的门虚掩着。老西儿眼珠一转,心想一计,从百宝囊中拿出块石子儿,这块石头就叫没羽飞蝗石,溜光锃亮,老西儿一抖手,正好扔到门前,然后一闪身,躲到明柱后面。这声音一响,惊动了里头两个守门的和尚。“哎,什么声音,怎么啪啦一下?”其中有个和尚一拉门就出来了,“谁呀?”说话间,明柱后面似乎有个人,好像正向他摆手,这和尚别的没想,认为有人找他有事,伸着脖子就过来了:“你是谁呀?什么事?”徐良一拐弯,躲到东山墙,伸出右手,探出三个手指头,正好掐住他的脖子。这招叫“鹰爪力”,虽说没使劲儿,可比钳子还硬啊。这一掐不要紧,这和尚手刨脚蹬,连声也没吭就两眼一翻,身归那世去了。徐良把他掐死,拎着扔到藏珍楼墙后,一转身又回来了。这时,那个和尚心里犯疑,开开门也出来了。“师兄,刚才是谁呀?师兄,你这个人怎么不言语呀?”徐良转到他身后,仍然用这样方法,一使劲,就把他的气管给掐断了,这个和尚也死了。徐良也把他扔到藏珍楼后,又转身回来了,迈步进了藏珍楼,而后轻轻把门关上。抬头一看,果然有一尊大佛龛,佛龛前头有个大桌子。白眼眉把桌子挪开,发现下边确有地道。他从百宝囊中取出火扇子,哗啦一晃,用火扇子照着亮,就顺着梯子下去了。这地道还真挺深,两旁青砖砌壁。顺着阴暗潮湿的路一边往里走,一边往四外观看。不远,有间大房子,四个角都有气眼。这屋里头绑着好几十人,徐良知道,凡是被抓的人都在这儿呢。三公子包世荣在东北角捆着,手被倒绑,低头不语。包世荣的心哪,像被油煎似的,感到对不起皇上,对不起叔叔包拯。心说:“我是朝廷的命官,奉旨赶奔成都上任,没想到走到半道上出了事。本来应该走大道,我心里着急,恨不得能提前到达成都。是我出主意走的小道,结果出了事,这不是我的责任吗!我死了不要紧,这么多人都受了我的株连,我于心何忍哪!现在真是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呀!”就在这个时候,就听外面有响动,抬头一瞅,哟,还有火光。借着火光他看清楚了,是徐良!他跟徐良久打交道,哪能认不出来?“三将军,是你?”徐良一摆手:“低声,别吵。”徐良来到包世荣近前,把大环刀一晃,砍落绳索,先把包世荣搀起来。包世荣乐得一边擦眼泪,一边问:“徐三将军,你这是从哪儿来?怎知下官被捉拿在此?”“此地并非讲话之所,先不要多问,我赶紧把你们全解开。”还用徐良挨个儿解吗?解开三个,这三个人再替别人松绑,时间不大,全都解开了。徐良告诉大家,“现在仍然在虎口之中,一旦被群贼发现,那可就麻烦了。大家随我来,谁也不准说话。”老西儿一手提刀,一手搀着包世荣,顺着原路离开藏珍楼,奔后角门走去。就这样,他们离开了莲花寺。徐良保护着他们,径直离开这座山,来到前面的树林。姜樊听到脚步声音:“三将军您回来了,救出大人没有?”“都来了。”“哎哟,我的天哪,阿弥陀佛。”姜樊跑过来一看,三公子包世荣平安脱险,跟着包世荣的那些师爷、亲兵也都救出来了,姜樊感激得就甭提了。谢过徐良,他跪在包大人面前请罪。包世荣把他搀起来,又问徐良:“你这是从哪儿来?”山西雁就把自己放假上长安府溜达的事及所遭所遇简单说了一遍,最后告诉包公子,“你们都不要在这儿久留,你不是赶奔成都上任吗?现在就起身吧。”包世荣说:“你怎么办呢?”徐良说:“我还有事,我能留下这帮群贼不管吗?还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歹不成?我回去还要打仗,您走您的,咱们将来再见。”包世荣无限感激,他跟姜樊带着随行的众人,起身奔成都了。
  徐良眼看着他们都走了,长出了一口气,感到无比的轻松!老西儿心里琢磨,“我可以甩开膀子干了,好群贼呀,我一个不留!”想到这儿,他转身二次回到莲花寺,顺原路仍然到大雄宝殿的后窗户,顺着窗户纸上的窟窿眼儿,往屋里观瞧。群贼一点都没发觉,还在屋里高谈阔论,商量奔阎王寨的事。徐良一转身,来到前院,抖丹田大喊一声“呔!山西人在此,你们还不赶紧出来送死!”群贼大吃一惊!心说:这是怎么回事?徐良来了?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?一个个声色俱变。有心眼儿多的,把附近的灯都吹了,一团漆黑,屋里头死一般寂静。大莲花海青,二莲花海红,一挥手抄起家伙,飞身来到门前。隔着门缝往院里一看,就见院里孤单单冷清清的就一个人。他们这下放心了,回手抄起一把椅子,冷不丁,把房门推开,高声喊,“小辈徐良,你休走!洒家出去了!”“嗖!”先把椅子扔出来了。这是干什么呢?他怕徐良冷不防下手,也怕对方扔暗器。随着倚子出了手,海青、海红跳到当院。群贼在后面跟着全出来了,在东面一字排开。海青跟海红吩咐:“掌灯!”小和尚点起灯笼火把,把院里照得通亮。大莲花海青往前紧走两步,举目留神观看。一瞅对面的人,挺大的个子,水蛇腰,三道弯,往那儿一站,头上戴着软胎抽口六棱壮士巾,身穿一身短靠,斜佩镖囊,后脊背鼓鼓囊囊的。往脸上一看,面如紫羊肝,两道刷白的白眉,小眼睛,耷拉着眼角,嘴角往上翘,多少有点小鹰钩鼻,大板牙,黑牙根。这人长得太难看。海青心里纳闷儿,这徐良那么大名气,闹了半天,长得这个样。都说像吊死鬼,看来一点也不假。其貌不扬,能有多大本领呢?海青拿棍就想过去动手,旁边气坏了“小瘟侯”徐昌。他把掌中方天画戟一晃:“师父且慢!杀鸡焉用宰牛刀。您老就在旁边观兵瞭阵,看我对付他。”“小瘟侯”飞身跳到徐良面前,把大戟一横:“徐良,可认得某家?”老西儿一乐,“扒了你的皮,我认得你的骨头!你不就是‘小瘟侯’徐昌吗。”“徐良啊,咱俩是一天二地仇,三江四海恨!自从你出世以来,把我姓徐的赶得是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,到现在都无家可归。你小子也出身绿林,反回头又背叛绿林,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!没想到今晚上,在莲花寺遇上了。徐良啊!有你就没我,有我就没你!”说着“嚓啦”一戟奔徐良颈嗓便刺。想当年,大破冲霄楼铜网阵,徐良曾经跟他交过手,两个人打了一百多个回合没分输赢。徐良爱惜他是个人物,大环刀下留了情,有意把他放走,期望他痛改前非,改邪归正。结果徐良这算盘打错了,这个徐昌是个顽固不化的臭贼。后来,两个人又见过面,徐良二次留情,又把他给放了。今天是第三次相遇,徐良不由火往上撞。心中暗想,看来这种人是铁了心啦,留他已经没用了,干脆把他打发了。徐良打定主意,一看大戟奔颈嗓来了,上步侧身往旁边一躲,大戟刺空。老西儿用大环刀把大戟压住,使了个顺水推舟,也奔徐昌颈嗓扫来。徐昌赶紧使了个“缩颈藏头”,往下一哈腰,大环刀贴着头顶掠过。再看徐昌,反背戟杆,奔徐良后脑便抽,老西儿往前一纵,又躲过这一戟,二人就战到一处。
  徐昌功夫高得很呐,徐良还真得费点力气。所以徐良观看定势,一面封住门户,一面主动进招。“小瘟侯”徐昌,他是徐良的手下败将。别看他伸手上阵,那是强硬着脑瓜皮。他也知道面对强敌,要格外注意,不然就难逃性命。所以他把一百单八路方天画戟,舞得“呼呼”直响,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。群贼都在旁边看着,大莲花海青一瞅,暗挑大拇指。看不透这丑鬼还真有功夫,能跟徐昌打到这种程度,可见他身手不凡。看这样,今天晚上我们莲花寺还够戗呢。不但海青这么想,别人也有同感。徐良和徐昌打到四十回合没分输赢,徐良可有点着急了。老西儿一想,现在是敌众我寡,人家是一百来人,我就一个。久战不利,累也得把我累死,眼前的战斗,是势在速战,越快越好。我得节省精力呀!徐良一想,何不用败中取胜的办法赢他?徐良大环刀刀法加紧,正好,“小瘟侯”这一戟奔徐良双腿,老西儿便使了个旱地拔葱往空中一纵,大戟走空,徐良往地下一落,摔倒了。徐昌眼睛一亮,心说:这是天意呀,徐良你还有这个时候,该着我徐昌报仇雪恨。再看他事不宜迟,双手一举大戟,恶狠狠地奔徐良的心脏便刺。老西儿这一招是假的,别看他摔倒了,摔的姿势跟一般不同,这个姿势叫卧看巧云。徐良躺在地下,眼睛盯着徐昌,一条腿曲着,一条腿伸着,左手枕到太阳穴下,右手拎着金丝大环刀。他一看大戟来了,胳膊肘一点,“啪”,突然使了个黄龙大转身,就像旋风一样“嚓啦”一声,转到徐昌身后,徐昌一戟扎空。由于用力过猛,“咔嚓”,捅碎方砖,扎到地下一尺多深。结果一看,人没扎着,徐昌就知道上当了。可与此同时,徐良已转到他背后了,老西儿双手举起金丝大环刀。徐昌再有能耐也躲不开了。这小子惨叫了一声:“啊——”就身首分离,死于非命。徐良跳出圈外,抬靴子底,把刀上的血迹擦净,回过头来:“你们哪个过来?谁还不服气?”群贼一阵大乱,真没想到,这么棒的徐昌叫人给劈了!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9 13:11:49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08回 除顽敌火烧莲花寺 肃匪患出兵大同府    山西雁白眉徐良,刀劈了“小瘟侯”徐昌,点手唤群贼:“你们哪个还来?”这一百来个贼,你看我,我看你,脸色都变了。心中暗想,这个徐良太厉害了,手底下又狠又干净,要这样拼下去,到不了天亮,我们这些人全得让他给收拾了。心眼儿多的就往后退,觉得没底的也不敢过去动手。

    这时,庙里的两个方丈,大莲花海青、二莲花海红,两个人手舞齐眉棍,问两旁:“各位哪个过去给老寨主报仇?哪位过去大战徐良?谁过去?”越问这帮人越往后退,还有几个怪可笑的,把头一低,往墙上一靠,像是睡着了。啊,把海青、海红气得肺都炸了,心说:这些胆小怕事的东西,看来就得靠我们弟兄了。大莲花跟二莲花一商量:“咱哥俩谁过去?”二莲花说话了:“哥哥,不用着急,量一个徐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,把他交与小弟。”二莲花一晃齐眉棍,跳到徐良跟前,高声喊号,“阿弥陀佛!徐良小辈,都说你背叛武林,手毒心狠,今日一见,一点不差。徐良你别忘了,杀人偿命!今天这莲花寺就是你的归宿!贫僧就要给死者报仇!接棍!”往下就打。徐良闪身往旁边一躲,大环刀一翻个儿,把齐眉棍给压住了。徐良的意思是压住之后,紧跟着使顺水推舟,奔他的咽喉。哪知道,二莲花可不白给,就见他后把一压,前把一翻,往下一扑棱,把老西儿震得膀臂发麻,身子接着就退出去好几步,刀好悬没离开手。他好大力气呀,我可得注意点,来者不善。徐良想到这儿,抖擞精神,又与二莲花战在一处。二莲花个儿大有劲,棍子又沉。徐良由于使的是刀,不敢碰人家的棍,力量又不如人家大,就得使巧劲,“以巧破千斤”。二人交手,打到四十多个回合,未分胜败。徐良鼻子尖可就冒了汗了,偷眼往天空一看,七星转了个儿,快到四更天了。他想,我连晚饭都没吃,饿着肚子在这儿力战群寇。面对这么多强敌,非把我累死不可。对,今天我来个大开斋吧,把我的暗器全抖搂抖搂,这会儿不使什么时候使呀。徐良想到这儿,嗖的一刀,奔二莲花面门。海红换了个“举火烧天式”往外一搪,徐良抽刀便起,“噌”,蹿上了西面的高墙,嘴里还说:“哎哟和尚,果然厉害,山西人不是对手,我要走了,再见。”往下一蹲,那意思是跳到墙外好跑。二莲花上当了,认为徐良真要跑呢,不由得火往外冒,提棍就追:“丑鬼,哪里走!把你这颗脑袋给我留下!”往下一哈腰,他就蹦起来了。可就在他的脚离开地,还没蹬到墙头上的时候,徐良的暗器也发出来了,突奔二莲花颈嗓。二莲花身子还在空中悬着呢,一抬头,看见徐良手一晃,一道寒光,奔自己来了。心说:不好!再想闪躲就不行了。只听“噗”的一声,这支镖正打在颈嗓上。由于徐良用力过猛,钉进去有三寸多深,二莲花的身子“咕通”倒在院里。徐良一纵身,二次跳回院中,手起刀落,把他人头砍掉,把镖拔出来,鲜血擦净,放进镖囊。

    徐良溜溜达达又回来了。“看你们哪个还来?”“哗哗哗”人群又开了锅了。大莲花海青一看,直跺脚:“哎,兄弟呀,你死得好惨啊,兄弟在天之灵别散,愚兄给你报仇了!丑鬼!你别走!”奔徐良就打。徐良并不答话,一晃掌中大环刀与大莲花又战在一处。五十回合,未分输赢,徐良一想:再使“败中取胜”人家就不上当了,得改变战术。因此徐良打着打着,虚晃一刀,跳出圈外。大环刀交单手:“大和尚,先别打,我说两句,说完了再打。”“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可说?”“我说大师父,今天莲花寺可谓英雄大会。我呀,还没吃饭呢,我打算找个地方填饱了肚子,然后咱俩再打,你看如何?”“呸!没那么便宜!你走不了!”“老师父,我给你行个礼,你这么高武艺,怕什么?我吃饭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“小子少说废话,你想借这机会溜掉,没门儿!”“大莲花,你这个人太不讲情理了,我这给你行个礼。”徐良双腿一屈,往下一躬身,看那意思像请安。大莲花认为徐良是真的,一愣,哪知中了徐良的计了,原来徐良要打一种暗器叫紧背低头花装弩。这个暗器在后背上背着,要不怎么大伙看徐良腰直不起来,原来他后头背着个东西,才显得发鼓。这花装弩在竹筒子里装着,这竹筒的粗细比鸭卵差不多少,长一尺四寸,斜着在身后背着。弩箭长九寸,弩箭头是纯钢制造的,长一寸五。别说打在人身上,就是打到铁板上,也能打出个眼儿。这弩箭在竹筒里,用簧别着,下面有一截铜链,铜链头上有个环,用衣裳一盖,谁也看不见。用的时候,把左手伸到背后,一拉这环,这弩箭就可以射出竹筒,想要打什么,就会打什么,但是练就这种功夫太难了,它不是手扔的,只凭着人的感觉把它发出来。徐良当初练这功夫,足足花了两年时间。徐良低头哈腰,这弩箭直奔向大莲花。大莲花只听“咯叭”一声,就见一点寒星直奔自己来了,“哎哟”一声,稍微慢点,这支弯箭正好钉在左眼上。大莲花痛得蹦起四五尺高,把棍子一扔,也不知怎么好了。赶快把这弩箭拔出来呀,可他一着急,拿着拳头往里钉,就像钉钉子似的。本来打得不深,这一钉可深了,刺穿了脑骨和脑子。他一命呜乎,死于当场。

    大莲花这一死,院里的人,心就散了,这叫树倒猢狲散。“快跑啊!”他们喊着各奔东西,纷纷逃窜。徐良假装追出几步,其实徐良也不能把他们都杀了,主要几个头领全死了,别人也就算了。

    徐良把大莲花脑袋也剁下来,拎着刀前后院转起来,看有没有藏着的贼。他想,怎么办呢?按理说死了这么多人,我得到本地官府报案哪。可徐良又一想,到官府报了案,再验尸,然后处理,再放我走,起码得俩月,我一百天的假眼看就到了,没工夫了。算了,一把火烧了就得了。徐良想到这儿,直奔厨房,从厨房找出不少油来,泼到大雄宝殿的各个角落。然后,把火扇子拿出来一晃,火着了。那时候的建筑一般都是木制结构的,沾火就着,眨眼之间烈焰腾空。徐良又把这几具死尸全扔到火堆里,自己往天井一退,抱着肩膀观看火势。就在这时,有人高喊:“徐良,好小子,胆大包天!刀伤人命,还敢放火烧庙,休走!某家在此。”这下可把徐良吓得不轻啊!因为他刚才转了几圈,没见有人,这是谁呀?这声音还非常熟悉,老西儿转过身来瞧看,他乐了:“原来是你呀,把我吓了一大跳。”后面来的不是一个是俩,借着火光看得非常清楚。前面这人比徐良矮半头,但长得非常结实,五短身材,车轴汉子,五官端正,浓眉大眼,双眼皮儿,小伙子长得挺带劲。头上戴壮士巾,鬓插英雄球,周身上下穿着青色袄裤,大衣斜背在身上,手中拎着把龟灵七星宝刀,正是徐良的磕头把兄弟小义士艾虎。在艾虎身后,站着个小孩儿,也有十七八岁了,长得面如敷粉,一身短袄裤,手中提刀,长得像姑娘似的。但仔细一看,眼角眉梢,带着杀气,英俊威风,是个标准的美男子。他正是徐良在南阳府收的徒弟“小侠”龙天彪。徐良受了一场虚惊,赶紧把金丝大环刀归鞘,来到艾虎面前:“老兄弟,哪有这么开玩笑的?”艾虎乐呵呵地把宝刀归鞘,跪倒在地,给徐良磕头:“三哥一向可好?小弟有礼。”艾虎磕完头站起来,龙天彪过来了:“师父,您都把我想死了,我做梦都梦见跟师父在一起,我给师父问个安。”徐良把他扶起来:“你们爷儿俩是从哪来?怎么到这儿了?”“三哥,你倒图个清静,游山玩水,看把你美的,闲得没事,跑到这儿烧庙玩儿来了。你可知道,我们找了你几天了,才在这儿把你遇上了。三哥,快回开封府,出事了。”徐良闻听此言,吓得脑袋嗡嗡直响。怎么?开封府出事了?不能啊,开封府侠义英雄就不下四五十位,虽说我放假走了,可别人没放假。在家留守的人很多,怎么会出事呢?难道包大人出了什么差错?徐良心中着急,鼻子尖可真冒汗了:“老兄弟,到底出了什么事?”“三哥,看把你急的,咱得找个地方,容小弟仔细跟你讲讲。”“好好,咱们离这火场远一点,到僻静之处你跟我说说。”艾虎告诉龙天彪:“好好在院里巡逻,看看这火势烧到什么程度,哪块儿不旺,就再给泼点油。我跟你师父找个地方说说。”“行。”艾虎把徐良领到僻静之处,小义士艾虎就向徐良说明了以往的经过。原来,在徐良放假的第五天,皇帝仁宗升坐早朝,文武朝贺已毕,分立两厢。这仁宗叫殿头官传旨,有本早奏,无本卷帘退朝。突然,在班大丞相三朝元老王苞,出班跪奏,呈上几道折本。仁宗拿过来一看,大吃一惊。这些折本,都是山西大同府以及下属十二县和贺兰关的告急文书。上写:“宁夏国王赵元浩,勾结襄阳王赵珏起兵四十万,侵犯大宋。如今正围打大同和贺兰,边关吃紧,宋兵屡战不利,伤兵损将,十分危急,恳求朝廷速派救兵。”仁宗皇帝看完后,勃然大怒。心说赵元浩,我大宋朝对你不薄啊,我的祖上曾经加封你为大夏的可汗,立你为王,同时赐你姓赵,你这才叫赵元浩。咱们两方面修下国书,互不侵犯,友好往来。大宋朝每年都给你送去很多绸缎、米面、珍珠、玛瑙、药材,供养你们这么多年,想不到你是个白眼狼,无故兴兵,犯我大宋。真是可杀不可留!另外,仁宗还恨襄阳王赵珏,他本来跟自己是一家人,论辈是自己的亲叔父,你怎么能勾串宁夏国反大宋呢?看来你不是我叔父,而是大宋朝的仇人,朕不能与你善罢甘休!仁宗动怒之后,问:“文官武将,哪一位愿领兵带队,攻打西夏?”言还未尽,武将之中跪倒一人,此人正是五军督提府铁帽子王爷岳横。如今呼、杨、高、孟,这四大家的人都老了,武将之中的顶天柱子就是这岳横。虽然他年近花甲,但是精力充沛,掌握着大宋朝的军政大权。岳横跪倒施礼:“陛下不必着急,臣愿领大宋精兵前去退敌。”仁宗大喜,当时加封岳横兵马大元帅之职,还赏了一把尚方天子剑,行使钦差大臣之权。岳横领旨下殿。为调集人马,又费了一个月的时间,首先他从湖南调来飞叉太保钟雄,让钟雄率本部人马,做他的先行官,点精兵十万,兵发大同府贺兰关。这场战斗空前激烈,一开始,大宋的兵得胜了,一股作气收复了贺兰、大同,又往前挺进了一百五十里。没想到,人家大夏国进行反攻,四路出兵,把宋兵包围了。岳横大败而归,如今死守贺兰大同府,战争十分吃紧,特别是边境上二十三个县的老百姓全都逃往内地。有的跑得慢,让夏兵掳去做了奴隶,边防上一片荒凉,苦不可言。现在岳横告急,要求皇上速派援兵。仁宗也发愁了,宋朝的精兵本来不多,除去各省的驻军,再除去守卫京师的卫队,可调者也就十万余人。这怎么办呢?和文武大臣商量之后,又调了五万到前线增援。这五万大军到了之后,勉强把西夏国的军队给抗住了。如今双方,对垒不战,磨刀霍霍,准备下一次凶杀恶战。与此同时,西夏国还采用了一个鄙卑的招术,花重金收买了仑都山的大贼头黄伦,让黄伦自立为天德王。宁夏国给他作后盾,要人给人,要钱给钱,让他在大同一带搅乱宋朝江山。这个黄伦野心勃勃,老想推翻大宋,自己为王,怎奈没机会。现在赵元浩和赵珏,乐意出人出钱,那他何乐而不为呢?黄伦就挑起大旗,招兵买马。凡是在宋朝站不住脚的江洋大盗、海洋飞贼、杀人凶犯,全都赶奔仑都山阎王寨入伙。现在黄伦手下人员猛增到三万。为了效忠他的主子,黄伦把人分成二十五队,进了长城,到边塞各地,杀人放火,什么坏事都干。这就拖住了宋朝后腿,让你顾此失彼。他们是流寇,到处杀人,抢完就走,等大宋军队赶到,他们跑了。再说这帮贼人,人数不等,多的上千人,少的几十人,也不值调动大军。但是你要靠县府的力量,还抵抗不了。这是一大隐患,因此各地官府纷纷告急,告急文书像雪片一样到了丞相府。王苞汇总之后,才奏明皇帝仁宗。仁宗权衡轻重一想,正面有岳横、钟雄,量西夏军队一时半会儿打不进来,但是这些草寇,实属可恶,骚扰地方,杀人放火,边境不得安宁,早晚必酿成大祸。这怎么办呢?他传旨把开封府包大人宣上金殿,问包拯可有办法。包公根据以往的经验,奏上一本,提出必须派一得力人查办大同边防,配合正面军队,把土匪剿平,把贼窝捣毁。仁宗一听,大喜,问谁能担当此任?包大人经过思考向皇上说,臣保举枢密院使颜查散可担此任。因为想当年,颜查散查办过湖北襄阳郡,赶走了襄阳王赵珏,立下了大功,他有一定经验。再一说,包公是他恩师,这么艰巨的重任叫谁挑?就得让学生去挑。包公这一上本,皇上马上准奏,就选上枢密院使颜查散,当面加封钦差大臣,“速领人马,查办大同府,肃清匪患,不得有误。”颜查散谢恩之后,回府。

    颜大人回了府,把脑袋就耷拉下来了,晚饭也没吃,唉声叹气,心说:我恩师怎么保举我这个差事?我乃是一文官,肃清匪患是武官的事,这不是叫我送死吗?我死不足惜,匪患不平,我怎么对得起大宋朝的臣民百姓呢?我怎么对得起当今的天子?正发愁呢,他夫人柳金蝉来了。他们夫妻的感情非常好,每次颜查散下朝,夫人都小心陪着坐一会儿。今天柳氏夫人一瞅老爷愁成这样,就问:“大人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事?”颜查散就把在金殿的事,向夫人讲说了一遍。柳金蝉听完了,确实也替丈夫担心。但是柳金蝉是个明白人,就跟丈夫说:“大人,你也别太为难了,你想咱们恩师也有为难之处,这事危险、艰巨,他能保举谁呀?能让别人去吗?你是他的学生,当然要保举你。而且大人想当年查办过荆襄九郡,也颇有经验。如果你为难,可到开封府面见恩师请教,老师一定能给你出个主意。”“对。”一句话点醒梦中人。“好,我到开封府去一趟,问问恩师能不能给我出个好主意。”就这样,颜查散赶奔开封府。

    他从后角门到了包大人府里。包公就知道他得来,在内书房接待了弟子。爷俩一见面,颜查散就把来意对恩师说了一遍。包公点点头:“查散哪,我必须保举你,只有你才能胜任。一你有经验,二你有这种能力。你不要为难,为国尽忠你没有什么可说的。”颜查散说:“恩师,我为了大宋江山可抛头颅、洒热血!我为难的是,我是个文官呐,怕力不从心,不知从何处着手,望恩师指教。”包大人说:“你放心吧,我都替你安排好了,我开封府有的是侠义英雄,随你挑。你认为谁合适,我就把谁借给你。”颜查散高兴了:“那头一个我就借白眉徐良。要讲剿匪,对付这些贼,非徐三将军不可。”包大人点点头:“放心吧,我这名单上头一个就是徐良。”“多谢老恩师替弟子着想。可徐三将军虽然武艺高强,毕竟是一人孤掌难鸣,我打算再要几位。”“行啊,说吧。”“我打算借南侠展熊飞,钻天鼠卢方,彻地鼠韩彰,穿山鼠徐庆,还有翻江鼠蒋平。”“可以。”“可是这些人都上了年纪了,经验虽然丰富,但是精力不如当年了。我还想借几位年轻的。”“说说,都是谁?”“玉面专诸白云生,霹雳鬼韩天锦、粉子都卢珍、小义士艾虎,还有小七杰,笑面郎君沈明杰、义侠太保刘士杰、超水燕子吕仁杰、小元霸鲁世杰、红眉童子柳金杰、金眉童子柳玉杰、井底蛙邵环杰,其余的圣手秀士冯渊、邢如龙、邢如虎没事也跟我走一趟,那就再好没有了。”包公一看,这弟子多好,上我这儿连窝端来了,要照他这么着,开封府空了。包大人是仰面大笑,“哈哈哈……好孩子,为师既然保举你,就得成全你。凡是你提的这些人都借给你。另外我再拨给你四十位能打的英雄。”包大人一共借给他七十二位,把颜查散乐得手舞足蹈,谢过恩师。没过几天,他就走马上任,离东京赶奔大同府。可临走时,一查点人名单,缺少两人,一是徐良,一是徐庆。因为这爷俩放假祭祖去了,假期没满,还没回来。颜大人十分着急,徐良是主角,不在怎么行呢?经商议后,叫艾虎带着小侠龙天彪,还有八名仆人骑快马赶奔祁县徐家庄,让徐良早赴任到大同府,不见不散。故此,艾虎带着龙天彪骑快马赶奔山西太原府。到了徐家庄,扑空了,不知徐良到哪去了。后来徐庆告诉他,徐良大概快回来了,他临出门就嘱咐过他,要提前回来。艾虎呆不住,说:“这么办吧,我在附近找找他。”他们一共来了十个人,分成四拨,东西南北,天天找徐良。找到第三天,没想到在莲花寺遇上徐良了。这真是无巧不成书,徐良要不放这把火,艾虎还不知道。找着找着一看山坡上怎么着火了,浓烟滚滚,烈焰飞腾。这爷俩是来救火的,哪知道是徐良放的,这才跟三哥相遇。艾虎把以往的经过从头讲说了一遍,徐良把脚一跺:“兄弟咱赶紧走。”“三哥,既然见着你了,我就放心了。咱们这就走吧。”他们离开了莲花寺,回到祁县徐家庄。一进门,家人都在这儿呢,徐良见过父母。徐庆把大黑脸往下一沉:“你哪去了?”“老爹爹,我溜达去了。”“放屁,你现在是官,你吃的是国家的俸禄,你溜达什么,怎么才回来?”“老人家不要生气,我假期还没满呢,就是现在回来也不算晚。”“怎么不晚,不晚人家能派人找你吗?你快点收拾东西滚蛋吧,颜大人等着你呢!”“这就收拾。”徐良回到屋里,把东西收拾好了,准备了一匹快马,跟艾虎众人起身。徐庆一看,也急了。“等着我,我也得收拾收拾。”“三叔,您甭着急,我们哥儿几个先走。您早去两天、晚去两天都没关系,咱们大同府见。”其实艾虎也不敢乐,心说:“您去不去都没用,有您不多,没您也不少。谁不知道你是天下有名的大饭桶哪。人家颜大人不好说别的,你说借人,能把你甩出去吗,怕你挑理。”艾虎心里明白,嘴上也不能那么说呀,当时就和徐良上马起身了。他们日夜兼程,赶奔大同府。等到了大同府的管辖地界,徐良闪目一看,一片荒凉,所过的村庄,十室九空,老百姓都跑了。偶尔能看见一个老头、老太太,要不就是几个残疾人。胳膊腿儿利索的都跑到中原去了。因为这儿土匪经常出没,有时候白天就来,见人就杀,见东西就抢。尤其是少妇长女,更不能幸免。人们只好背井离乡,远离家门。徐良一皱眉,看来剿匪的事情,至关重要。不把这些土匪铲平,老百姓决不能安居乐业,得快点走。他们两脚点镫,策马如飞,就进了大同府的东关。到城里一看也是如此,买卖十家有九家关闭着。自从钦差大臣来了之后,多少带来点生机。胆大的开门营业了,但门也不敢大开,都留着缝。瞅着有人过,就探头缩脑地看是不是贼。除此之外,街上还有巡逻军队。军队一瞅见艾虎、徐良,赶紧从马上跳下来:“三将军、五将军,你们来了。”徐良点点头,跟大家打过招呼,然后过了十字街,眨眼之间,他们哥儿俩带着仆人就到了府衙的门前。往府里一瞅,哟,干什么呢?正打仗呢!艾虎愣了,怎么跑到公馆里折腾来了:“三哥,快去看看。”徐良赶紧把英雄氅甩掉,拉出大环刀,头一个就蹿进去了。艾虎紧跟着他,小侠龙天彪在最后。等徐良闯进大门,到大堂一看,打的正激烈。老西儿一看,人群中站着个女人,这个女的绢帕罩头,浑身上下一身白,手中拿着双剑,身上还背着口袋,鼓鼓囊囊,不知装的是什么,又一瞅,这女的可厉害,双剑舞动如飞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9 13:40:37 | 显示全部楼层
沈明杰大战车新远,俩人打到三十多个回合没分胜败,就急坏了翻江鼠蒋平。蒋四爷明白,今天是一场硬仗,打仗要求快速,干净利落。如果拖得时间长了,阎王寨派来援兵就麻烦了。所以蒋平冲着耳房高喊:“小良子给我滚出来!你等什么?”其实徐良早就等急了,听蒋平这么一声骂,答应一声蹬开房门飞身跳到天井当院。他把帽子往脑后一推:“四叔不要担惊,俺白眼眉来了!”

    就这一嗓子不关紧要,院儿里就开锅了。群贼一听:“白眼眉,他就是白眼眉?”阎王寨的金镖侠林玉手抚宝剑定眼观瞧:啊,真是白眼眉,没想到他也来了,看来有一场血战啦。林玉也感到很吃惊。

    徐良一过来,让笑面郎君到一旁休息,沈明杰擦了擦脸上汗回归本队。徐良拎着金丝大环刀来到车新远面前,大板牙一龇:“嗯,你倒好哇。”车新远的眼睛始终看着徐良,心里想:这就是白眼眉?这小子长得太难看了。当初以为他站起来顶破天,坐下压塌地,不定是多么阔的一条汉子,大伙儿传言不可信呀!这小子三分不像人,七分好像鬼,大个子,水蛇腰,就这模样怎么出的名呢?真是怪事儿!他正想哩,徐良到他面前这才打断思路:“你就是白眉大侠徐良?好小子!我听说你背叛绿林人,忘了老祖宗,你是武林中的败类、绿林中的叛徒。本寨主今天要给死去的好汉报仇!”说到这儿把丧门螺丝棍举起来就砸徐良。老西儿看车新远丈二大个儿,掌中大棍粗似麻花,对付这样的猛将只得用巧招儿赢他。徐良打定注意上步斜身一躲,车新远这一棍就砸空了。由于他用力过猛收不住了,棍头砸碎地上一块方砖。两旁的人一看:这家伙劲儿真大,砸到人身上就得成肉泥呀。徐良顺势双手持刀分心就刺,车新远急忙把大棍收回使了个怀中抱琵琶往外一崩,徐良的刀不愿碰他的棍,手腕往回一托、刀尖一滚奔车新远小腹。车新远脚尖儿点地往空中一纵,徐良一刀点空。车新远双脚还没落地连人带棍十字插花奔徐良便打。老西儿一转身跳到一边,棍子又砸空了。两个人一招一式,一来一往战在一处。你别看车新远身大力不亏哇哇直叫,没用。徐良使的是以柔克刚。果然不出二十个回合,车新远鼻洼鬓角热汗直流,张开大嘴呼呼直喘,像头大牛,力量费得不大离了。徐良刀招加紧一个劲儿进攻,趁车新远一个没注意使了个刀里夹脚,一脚正蹬在车新远的小肚子上,就好像倒了一面墙一样,车新远仰面摔倒,棍子也撒了手。他想使个鲤鱼打挺蹦起来,还没等他起来徐良就到眼前了。白眉毛一琢磨:留个活的好问口供,所以没有给他补刀,刀一翻个儿,刀背朝下砸向肩头,这一下把骨头给打折了,把车新远疼得“嗷”的一嗓子,躺在地下动不了啦。徐良一回头:“绑!”小七杰往上一闯,乒乓俩嘴巴子拧胳膊把他捆上了。就这样把车新远生擒活拿了。

    车新远有个好朋友,人送绰号丧门神金大力。他跟车新远同乡同族,从小在一块儿长大,后来在一起练武,又一同到阎王寨保天德王黄伦,同时当了副寨主。他俩练的是气功,运上来可以避刀枪。为了练功他俩连媳妇都不娶,吃同桌,卧同榻,上哪儿都是一对儿,这次陪军师迎亲也是一同来。金大力看最好的朋友失败得这么惨,又让对方抓住,像被人摘了心一样暴跳如雷。他像一只疯狗奔徐良来了:“好哇,还我的大哥!着棍子。”搂头就砸。徐良一看又来个大块头。心里想:又是一员猛将,这都从哪儿挑来的!我可得多加谨慎,便不慌不忙嘻皮笑脸地大战金大力,一边打一边跟大力唠家常:“我说兄弟,你今年二十几岁?娶媳妇了没有?几个孩子,家住什么地方?”“呸!白眼眉,你我仇深似海,少他娘的废话!”徐良照样嘻皮笑脸跟他胡扯:“你真不懂人情,说几句闲话算个甚?你小心气着。”嘴跟他穷对付,手可没闲着,一刀紧似一刀,一刀快似一刀,使的是八卦万胜金刀法。这金大力性如烈火,架不住叫人气,让徐良把他气得五眉三道,胳膊腿儿都有点发硬,一看徐良加紧进攻,有点儿手忙脚乱,一个没注意叫徐良反背一刀正砍到他后脊背上。那刀背是钢的,金大力摔了个狗啃屎,大棍子离手了。他不太服气,双手摁地打算跳起来。他挨着蒋平不远,蒋四爷往前一跟步,伸出脚丫子对准他那腮帮子就是一脚:“老实点儿!来人,绑!”小七杰往上一闯把金大刀也给捆上了。

    单说金镖侠林玉提着宝剑在旁边观战,一看,倒吸了一口冷气,心中暗想:别看徐良其貌不扬,此人果然有绝艺在身。我就得过去拼命,把我两个朋友抢救下来。想到这里他吩咐一声:“弟兄们给本帅压住阵脚。”随即跳过来把宝剑一摆指了个冲天一炷香亮开门户:“徐良,你过来!”徐良翻眼一看,明白:啊,主角来了,大将压后阵。这个人是最难对付的。

    前本说了,这金镖侠林玉比御猫展熊飞长得还漂亮。八尺五的身材,宽膀细腰,面似银盆,眉目清秀,目若朗星,通关鼻梁,方海阔口,三绺须髯,穿的戴的都那么干净利落,特别是两只眼睛放出两道寒光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,这是一位武林高手。徐良是干什么的?不管对方是什么人,见其外知其内,见其面知其心,知道有多高的武艺,要不怎么叫武林大师呐。其实徐良乐意跟这样人打仗,利用交手就是学习的机会,能从对方身上吸取很多有用的招法。为什么徐良二十多岁的人名声这么高,武艺这么强?就因为他虚心好学,不放弃所有学习的机会。所以他一见金镖侠过来非常高兴。

    徐良单手提刀伸着脖子一走三颤来到林玉近前把嘴一咧:“唔,你是哪一位?”林玉冷笑一声:“不知道吗?我乃阎王寨的元帅,绰号人称金镖侠林玉!”“你就是金镖侠?”“不错,你早就知道?”“没听说过。”林玉一听很泄气:这山西人可够损的!林玉气得一晃宝剑:“徐良,知趣的,你把抓的那两个人给我放回来,本帅今天就收兵撤退,咱们井水不犯河水。要想打,改日下战表,定下时间地点,咱们绝不含糊,你可愿意?”徐良一听乐了,这一乐比夜猫子叫唤还难听,听得林玉汗毛根儿发-:“徐良,你乐什么?”“我不乐别的,你这人说话可笑,上嘴唇碰下嘴唇倒轻巧。让我放人可以,必须给我拿出两下子来。你要把山西人赢了,别说放人,要我的脑袋都现成。假如你不是山西人的对手,朋友!恐怕今天你也走不了,辛苦一趟跟我去大同府打官司!”“呔!徐良,敬酒不吃吃罚酒,拿命来,看剑!”林玉就下了绝情。徐良一边打一边注意,他看林玉的能耐可真了不起,使的是八仙剑术:一招分八招,八招变化成六十四路,神出鬼没,刀华缭绕,伸手抬腿全有独到之处,那剑术可以说炉火纯青、登峰造极。按他这个岁数有这么一身本领,真是不可多得。徐良暗中赞叹:这人长得这样漂亮,功夫又这么好,为什么失身于贼,真是可惜!但是他跟林玉水火不同炉,今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,因此徐良加紧刀术也频频发动进攻。就见刀光剑影,人来人往杀作一团,五十多个回合没分胜败,两旁观战的无不喝彩。虽然这不是什么比武,但两个人的能耐全显露出来了。金镖侠一边打着一面暗挑大拇指:别看徐良长相奇丑,真有功夫,他越打越精神,招数越精,时间拖长了我未必能赢他,干脆我动暗器得了。他打定主意之后,宝剑招数更加紧了,打来打去使了个败势,一转抽身便走,还故意一栽歪,那个意思是脚底下没站稳,惊慌失措的样子直奔角门。徐良压刀就追:“你先别走,我还没有打够哩,留步!”林玉心中暗喜:徐良呀,你还是年轻,经验不足啊,追我,你还活得了吗?他心里暗自得意,斜眼角看徐良追来了,离他也就五六步远。金镖侠用闪电般的速度把宝剑交到左手,右手探进镖囊拽出三只金镖。说金镖不是金子的,是一斤二斤的“斤”。古人打镖的时候那是有分量的,有三两二、四两七,最多的八两,要能打到一斤,那得多大功夫!林玉就使的是“斤镖”。为了有把握,他拽出三只来,就见冷不丁回身一抖手,这三只镖同时发出,直奔徐良致命之处。徐良离他才六步远,大约三丈,这玩艺儿离得太近,就是大罗神仙也难躲过。蒋平、小七杰等开封府的官员在旁边看得挺真,一看林玉转身发暗器了,众人的心忽悠一下提到嗓子眼儿,蒋平把眼闭上:啊,良子完了!你专门打暗器,今儿叫暗器把你丧了。

    这三只镖,一只奔徐良的面门,一只奔他颈嗓,另一只奔向了心口,一条线排列来的。徐良其实早注意了。他跟林玉动着手的时候就发现对手的眼珠直转悠,心中暗想:这小子想鬼点子哩,不然不能是这种神态,我可得留神。林玉假装一败,脚底还滑了一下,徐良暗中好笑,心说:你甭给我使烟泡鬼吹灯,太平的地你摔什么跟头?你想迷惑我!林玉往月亮门一跑,别看徐良追的脚步挺急,但并不快,他是干跺脚不迈步,徐良的眼睛盯着林玉哩。见林玉肩头和手一动,就明白他在扔暗器。老西儿一想:躲是躲不开,我要一躲就没意思了,今天我亮一手绝的,用镖接你的镖,叫你知道山西雁非等闲之辈!徐良很迅速地拽出三只镖一抖手迎着林玉的镖就到了。说着容易,做来就太难了。怎么个接法?镖尖儿对镖尖儿,别说一扬手扔出去,就是用手拿着往一块儿对也同纫针差不多了。要不怎么叫“绝”艺呐!这徐良也叫艺高人胆大呵。耳中听得“锵锒锒”一阵悦耳的金属撞击声,六只镖同时落地,果然是镖尖对镖尖把林玉的三只镖击落。就这一下,徐良的身价提高百倍!林玉惊呆了,吓出了一身汗。他心想:我金镖侠要跟徐良比,差距真在天地之间啊!他光顾吃惊忘了徐良,忘了这是玩儿命的战场,徐良就利用这个机会往前一纵,“叭!”一腿正踢在林玉的腿肚子上,他站立不稳“扑通”摔倒。笑面郎君沈明杰、小元霸鲁世杰跳过来不容分说,膝盖一顶他后腰,“别动!”拧胳膊把林玉活拿了。

    阎王寨大帅林玉一被拿,旗倒兵散,阎王寨的军兵、偏副寨主一下子散了:“哥哥兄弟快跑吧!”上房的,上墙的,四散奔逃。开封府的官人能放他们走吗!尽量追杀。有的在大门口把他们的命丢了,有的死到十字街心,有的死在庄口,还有一部分落荒逃走。祠堂里头那部分贼,小贼头叫滚地雷逢顺,他领着众贼正大吃大喝,听庄子里打起来了,逢顺不知道怎么回事,命人前去探听。探事的回来说:“可了不得啦,逢寨主快走吧,我们的人败走逃亡,大帅都叫人家抓住啦,车将军、金将军也双双被擒了!”逢顺一想:如果我去抢救,把现在的人都搭上也抢不回来,不是白给吗?干脆,留三寸气回去送信儿。所以他带着原班人马平安地跑回了阎王寨。

    单说徐良提金丝大环刀追杀了一阵,看看天快亮了,这才回到院子里。这一场战斗宣告结束。抓住俘虏连当官儿的二十九人,死的一百一十多人,伤的八十多人。蒋平跟徐良一商议,应当把这些活的送往大同府,交给钦差大人颜查散升堂审问;死者就地掩埋,伤的还得找医生调治,然后再根据罪行处理。

    再说这老员外马忠,等到天亮领着家人回来了,一看,到处是鲜血和死尸,把老头儿吓得魂不附体,但他发现官家取胜了,跪在地上给蒋平、徐良磕头,千恩万谢。蒋平拍拍他肩膀:“你们家这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,看见了没?昨夜经过浴血大战,总算把贼杀了个败走逃亡,我们大获全胜了。不过你杈树冈这地方也不能住了,你知道阎王寨什么时候派人来报复你?反正你有的是钱,干脆把财产变卖了远走高飞,找个平安之地才是。”“蒋老爷说得对,一天我都不呆了,房子地我都不要了。”这马忠带着老伴和女儿小娇准备了几辆车,就在当天拉上金银细软跑到中原逃难去了。

    蒋平把一切事情料理完毕,派人看守杈树冈,四外下了卡子,这才班师回到大同。蒋平和徐良见了颜查散把经过如实说了一遍,颜大人大喜,令人把林玉几个押进死牢等候审讯。这头庆贺暂且不提。

    单表小贼们急如丧家犬、漏网鱼似地一顿跑,后来发现没有官军追来这才把心放下,在小头目逢顺率领下回到阎王寨。一进天王殿,逢顺跪下拿膝盖当脚走,一路哭着禀报:“王爷,大事不好啦!各位,大事不好啦!”

    单说这大贼头天德王黄伦,今儿个还挺高兴:早晨起来梳洗毕就有宁夏国派来使臣八宝大将军曹天豹,奉宁夏国王赵元浩所差,往阎王寨护送慰问品:五百头牛,一千只羊,三百匹战马,金银财宝三车。把东西一送来,黄伦喜出望外,就在天王殿设盛宴款待使者,偏副寨主几百人全在这儿陪着,在鼓乐声中高谈阔论。哪知道逢顺这一回来泼了他们凉水,大殿里就是一乱。黄伦赶紧把酒杯放下,手拈须髯探身往外一看是逢顺,一副狼狈相,满脸都是血,浑身上下都是尘土,就感到有不祥之兆。他把桌子一拍:“逢顺!究竟是怎么回事?速速奏来。”“哎,王驾千岁,昨天我陪着军师、大帅,还有几位将军到了杈树冈,满以为是一场喜事,哪知道我们中了对方的计啦!也不知道那马忠老头儿怎么跟开封府的人勾搭在一起了。那翻江鼠蒋平、白眼眉徐良,三侠五义、小五义、小七杰在杈树冈布下天罗地网,我们全钻在里头啦。军师当场毙命,大帅跟两位将军被擒,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,就剩下我们六十多人跑回来了……”黄伦听到这儿往椅背上一靠颜色大变,天王殿上死一般的寂静——全傻了:这事太意外了。因为派出的都是阎王寨的尖子,让开封府没费吹灰之力打得如此狼狈,那将来阎王寨怎么办呢?黄伦心想:我十年来的心血白费了,我又怎么抵抗开封府?旁边宁夏国的使者曹天豹说:“人有失手,马有漏蹄,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。大帅既是被抓住的,就说明没死,咱们还能救他。王爷应当马上派人赶到大同府砸监反狱,把活着的人救回来。”黄伦一扑棱脑袋:“曹将军刚来不清楚,当今皇上派了个钦差大臣枢密院使颜查散,他是包黑子的徒弟。如今奉圣旨查办大同府,我们弟兄每天都有被抓的,哪一天都有死的。那赃官说什么‘一定要把匪患肃清’,当然也包括咱阎王寨。杈树冈一战只是敲个警钟,用不了几天大队人马就要到阎王寨,我用什么抵抗啊?砸监反狱不是笑话吗?大同府在官军手里,那是铜墙铁壁。戒备森严不说,又有三侠五义众人在那儿保护;我们即使进去,能活得了?如果打急了,颜查散先杀掉牢里的人,这不加快几个人早死吗?此计不妥。”

    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,人丛中走过一个大个儿,挺瘦,面如重枣,高挽发髻,金簪别顶,身穿肥大灰布道袍,身背剑手持佛尘,正是三手真人刘道通,他在江湖上号称五真人之首。这五个真人还有:九天真人马道源、七星真人司马德修,双头蝎子吴道成,绝命真人李道修,但有三个已死在徐良的刀下和欧阳春的掌下,如今就剩下两个。他在中原无法立足,这才逃到塞北。黄伦久闻他的大名,加封他副军师之职。现在他看天德王一筹莫展,三侠五义杀到鼻子尖儿底下来了,对自己也不利,想好主意这才出来:“无量天尊!王驾千岁,贫道有本上奏。”黄伦一看是他,不住地点头:“军师有话请讲。”“王驾千岁,有道是兵来将挡、水来土屯。虽说我们吃了个大亏,吃一堑长一智吗,大家往后更注意,也就能避免灾祸。方才曹将军说得对,目前应当设法把金镖侠,车、金二将军救回来,那是不可多得的人材呀!如果我们坐视不救,被这些赃官给杀了,那可是最大的损失。”“怎么救?难道你能去大同救他们?”“不,贫道没有这个能耐。但我可以向您推荐,这人只要一出头,慢说救人,就是摘颜查散的脑袋也不费吹灰之力。别看徐良能耐,要跟他碰上就像老鹰抓小鸡!”“仙长,此人为谁?快快讲来!”“他就是金镖侠林玉的受业者恩师、飞剑仙朱亮。他徒弟被人家抓了,当老师的能不疼爱?冲这他就得帮忙。”黄伦一听又把头低下了,一个劲儿晃脑袋,这就是反对的意思。黄伦为什么不同意呢?原来他有为难之处。

    半年前,各方英雄纷纷投奔阎王寨。可是黄伦要成大事、吞掉大宋江山,光靠这点人还不行,他得找那些有能耐的,金镖侠便推荐他老师朱亮,说老人家读了一辈子兵书,二十几岁就当过总兵,要讲排兵布阵、攻杀战守、逗引埋伏,如同探囊取物;要论能耐,马上步下、长拳短打,可称盖世无双。黄伦准本,传旨派金镖侠林玉、军师刘雪巧、八名王官带着厚礼到飞蛇谷去见朱亮。因为这个朱亮隐居在飞蛇谷隐贤庄,根本不问世事。林玉他们到地方叩开门环一见朱亮,把来的原因说明白,礼单往上一献,满以为老头儿能答应,没想到朱亮大发雷霆,当着众人把林玉痛斥了一顿,说他金盆洗手退出武林,八十多岁的人不去争名夺利,说林玉给他找麻烦,气得把礼物隔墙扔出去,把礼单也撕了,又把林玉、刘雪巧赶出家门,并告诉林玉:“你往后再来我砸折你的双腿!”这帮人碰了一鼻子灰,只好回阎王寨见黄伦,不敢隐瞒,把实情都说了,黄伦的脸当时就红了,成了红伦了。心中暗想:这老头儿怎么这样倔?我这是往你脸上贴金哪,你就算有能耐也不能这么狂啊,难道没有你朱亮我阎王寨就垮了!一赌气这事儿就撂下了。

    刚才三手真人刘道通又提起这件事,黄伦也想起半年前的事,所以他直晃脑袋,心说:请不来。他这么想被刘道通看出来了,往前赶走两步:“无量天尊!王驾千岁是不是认为朱亮不能出头?”“啊……够戗!我看他不能来。”“不见得。贫道认为这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。当初咱们阎王寨兴旺发达,兵强马壮,用不着他,所以他不来;如今我们有了难处,尤其是他那宝贝徒弟叫人家抓了,我就不信他是个石头块儿,不疼他徒弟,岂有此理!请王爷传旨,贫道不才带上礼物二上飞蛇谷,到那儿陈说厉害,咱们试探试探,他来了不更好吗?如果他不答应,咱们再想办法。”黄伦跟大伙儿一听,刘道通说得有理,这才发旨,又准备了丰盛的礼物:珍珠一百颗,黄金三千两,绫罗绸缎拉了五车。派三手真人带四名寨主作为全权代表起身奔飞蛇谷。

    简短捷说,两天到了。这飞蛇谷离着阎王寨仑都山一百二十里,山路挺好走。等到了地方,三手真人刘道通命令车辆停住,让喽罗兵们叩打门环。门儿开了,里面出来个小童子,这人岁数不小了,今年二十六岁,就是不长个儿,挺大个脑袋,有点罗圈腿,说话是童子音,人聪明,两眼倍儿亮。他晃着大脑袋看了看:“你们找谁?”“无量天尊!贫道是仑都山阎王寨来的,奉我家王爷所差要叩见老剑客,有急事求见。”“等一等罢。”这个小大头人到里边送信儿去了。今儿飞剑仙特别高兴,根本就没有拒绝,还搭了个“请”字。小大头人儿出来满面赔笑:“啊,仙长您贵姓?”“免贵姓刘,我叫刘道通。”“噢!江湖五真人之首,三手真人就是您。”“啊呀,愧煞人也!我这空有其名无有其实。”“我说刘道爷,今儿不知日头从哪边出来的,我们老剑客非常高兴,让我搭了个‘请’字让你们进去讲话。”刘道通一想:有门儿,如果飞剑仙答应出头,准叫徐良死无葬身之地!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9 13:50:27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13回 铤而走险飞剑仙劫牢 降妖伏魔白眉毛舍命    飞剑仙朱亮来到公馆的面前来回走了两趟,火往上撞,刚想往里闯,但又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住了。为什么?因为公馆大门守卫森严。他眼睛转了一下,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人,不是那么容易往里闯的。当然,凭自己功夫没有拿这些人当回事,他们也挡不住,但是连吵带喊不就捅了马蜂窝了吗?人家里边做好了准备,再想救我徒弟林玉就不那么容易啦!我得想方设法先把人救出来然后再说。他想到这儿心生一计。正好这时候从公馆里边走出来个当差的,急匆匆地往北去,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,紧走两步把这当差的拦住了:“小兄留步。”当差的站住回头一看,并不认识,反问这高个老头儿:“老先生有事?”“小兄贵姓?”“免贵姓赵。”“跟赵兄打听一件事。”“老先生有话请讲。”“听说你们前两天打了个胜仗,在杈树冈活捉了几个人,什么金镖侠林玉,还有金大力、车新远等等。但不知这几个人押在什么地方?”这赵当差一愣:“老先生打听这干什么?”“啊,没有别的意思,不怕您见怪,我们是远房亲戚,我想探探监。”“老先生好不晓事呀,您知道他们犯的什么罪?他们是行凶、造反、作乱,按宋朝例律都得扒皮、点天灯!往轻的来说都得斩首示众。这么重要的案犯你给他探什么监?在这时候躲都躲不及呀,还往前凑?老先生听我劝,别问了,赶紧走!”“多谢小兄关照,您说的一点儿都不假。不过你不了解内情,当年老朽欠过这几个人的亏空,他们摊上这事,我再不露面儿,觉得于心不忍。哪怕见个面儿呐,给送点儿吃的,这心就尽到了。”“我就是告诉你你也见不着。”“你小兄告诉我在哪儿押着,哪怕我进不去,隔墙我作三个揖回去,我也就睡好觉了,我这心愿也就了啦。”说着,飞剑仙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来往前一递,塞在当差的手里。这当差的接过来一看,白花花的银子!回头瞅瞅没人发现,他就有点动心了:“哎,老先生!告诉你,我可犯法啊,不过我看你一片至诚。这三人就押在这院儿里,没有投入大牢,暂时在公馆寄押。”“这一说我进不去?”“那可不!我和你说来着,告诉你也白扯。你能进得了公馆吗?在公馆后边那一层院儿,在跨院押着哩,离后门不远。最好你甭去,要找了麻烦你可别怪我!”这当差的说完走了。

    那年头官府里有几个不贪赃的?除了包大人和少数几个清官之外,上上下下都是见钱眼开。话虽不多,已经给朱亮画了简单地图。朱亮的心放下了:噢,离后门不远,那我就不走前门了,这要省多大麻烦!这十两银子没有白花。朱亮提着拐杖顺胡同去找公馆的后门。时间不大,到了。这后角门也关着,门上有两个站岗的。瞅瞅这后街也寂静,便走过去说话:“二位辛苦。”俩当差的看了看他:“啊,不辛苦!老先生有事儿吗?要有事到前面去办,后边不接待。”“是,我知道。敢问一声这是公馆后门?”“是的。”“好,我打算进去办点事,烦劳二位把门开开。”“办事?你这老头儿是上岁数了是怎么的?这属于内宅,任何人都不准出入,有事到前面去办。”“正因为是内宅老朽才来,我跟前边没有什么可说的。”说着话朱亮上台阶推门就想进,当差的气得拦他:“这老头儿怎么不讲理?”朱亮一伸手:“别动,别动!”一点穴,这两位全动不了啦。朱亮推门进了大院,看意思像是仓房,林玉在哪儿押着却不知道。那姓赵的差官说的小跨院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。他一边找一边喊:“玉儿,林——玉!你在哪儿?为师的来了。”你说他这胆子有多大?见屋就进,见院儿就找,四处搜寻,瞎猫碰死耗子——还真碰上了。

    离后门不远旁边就是个跨院,一列三间房子,林玉、车新远、金大力都在这儿押着哩。这仨人自从被俘之后没受什么罪。颜查散心善,他认为抓的是贼,用不着问其他口供,所以就没动非刑。那当兵的你一拳头我一脚,这都不算什么。一日三餐饭菜到时送来。尽管如此,这三人的心里跟油烹的一样。起码说这身上它不得劲儿:戴着刑枷、手铐、脚镣和脖锁四大件刑具,连上厕所都去不了,屋犄角有个马桶,吃和拉都在屋里,三张大木床铺的是草,虽说不脏,和在阎王寨比那不是天上地下吗!没事儿三人凑在一块儿琢磨:怎能跑得了!铁门窗外面还有人严守,肋生双翅也难出去啊,把他们愁坏了。一天这十二个时辰没法熬,可以说度日如年。昨晚他们商量越狱,但手底下没有家伙,后半夜这才睡了一觉,因此头昏脑胀。这会儿三个人靠着墙昏昏沉沉似睡非睡,林玉就听着院儿里有人喊自己名字。一激灵,他把眼睁开了:嗯,我在做梦哩,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呀,有人呼唤我的名字,难道要出大差,到了我们三个人的最后关头,这些赃官要下毒手不成?又一想出大差喊名儿干什么,这声音也不像啊;是昨晚上没有睡好觉,大概是耳鸣和胡思乱想了,他又把眼闭上了。一会儿又听有人喊,而且声音越来越近:“林玉——为师在此,你在哪儿呐?”这一回他可听清楚了,赶紧把眼睁开,林玉就问:“二位,你们听见没?”“听见了,有人喊大帅的名字。”仨人赶紧站起来想扒窗往外看,但这窗户特别高,根本就够不着。正在林玉跷着脚拔脖子的时候,又听外面传来“林玉,你在哪里?为师找你呐……”这回听真切是老师飞剑仙,林玉不敢想象,这简直是神话,师父怎能进大同找到这儿来?这要是把我救了真是命大!林玉到了现在就不顾一切地扯着脖子喊开了:“师父,弟子在这儿哪!”车新远、金大力也喊上了:“老剑客,我俩也在哪!”三人声音挺高,朱亮听见了,其实就隔着一堵墙,他一拐弯儿把门找着了。朱亮不顾一切抡五金拐杖“哐啷”一声把大铁锁砸开了,迈步进院,果然发现三间高窗房子,铁门上也有大锁。不过这阵儿正是吃饭时候,院里没人,朱亮来得正好。朱亮又喊一声:“玉儿,为师在此。”“师父,快救我们吧!”朱亮那心也要跳出来了,对林玉又疼又恨。疼是疼自己的徒弟,手把手教给他数载苦功夫;气是气他不听话:谁让你上阎王寨跟天德王黄伦鬼混?你如果听我的话走正路多好?何至于受今日牢狱之灾呀。这一阵儿他也顾不得想别的了,来到铁门边伸出大手抓住铁锁丹田一叫力:“嗨!”就听“咔叭”一声大锁掰掉了。他开开铁门就进屋了。林玉他们三个人就扑过来了:“师父。”“老伯……”朱亮一看林玉也难认了:发髻披散、眼眵都多长,颧骨突出,两腮深陷,眼睛上挂满了血丝,跟个活鬼相似。朱亮心里更难过啦:“孩儿,不必着急,我就是救你们来的。”“师父,能出得去?”“差不多。来,我先把你们刑具去掉。”没有钥匙,全凭老头儿两只手也不那么容易,费了半天劲相继把刑枷铐镣和脖锁解除。他们闯出临时牢房到了院子里。朱亮说:“快走!事不宜迟。一旦衙门里得着信儿,咱四个谁也走不了。”刚转身要出去,就听外面跟开了锅一样:“了不得啦,有人来救人哪,别让跑了呀!”……把金镖侠林玉吓得好悬没坐到地下:“啊,坏了!”其实朱亮也有同感。再看公馆的军兵把小院落紧紧包围,朱亮就知道大势己去,看来不打不行了。

    书中代言,官府怎么来得这么快呢?这还用问?朱亮大摇大摆进了北关,用点穴法点住邢家兄弟,点完他走了。有个当兵的有经验,过来一推邢如龙,一晃邢如虎,果然把点穴破了,血脉一流通就没事儿了。邢家兄弟“哎唷”一声缓过来,再找老头儿不见了。问哪儿去了?说进城了。邢如龙吩咐:“关闭城门,禁止通行。我俩禀报去。”他俩回公馆里边一喊,把人全惊动起来了。三侠五义、小五义、小七杰,所有的办差官全到前厅纷纷打听,邢家兄弟把经过讲一遍。蒋平一捉摸:大概就为这几个俘虏来的,要不就是搞暗杀。这老头儿胆儿太大啦,敢晃着膀子进大同,可见非等闲之辈。吩咐做好准备,把人马撒开保护公馆,四面八方搜查。有人到后角门一看,这俩把门的像一对大蜡似的一动不动。破了穴道一问,俩人讲了经过。蒋平马上调来二百亲兵把这小院儿包围,率领老少英雄赶到此处。等推开门蒋平往院里一看:嗬!果然遇上那白胡老头已经破门而进把三贼救出来了。蒋平心里说话:好险哪,晚来一步把三贼救走了。翻江鼠把掌中一对蛾眉刺一碰:“呔!尔老匹夫,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砸监反狱!你可知罪!”朱亮把掌中五金拐杖晃了晃抬头一看:对面站了个小老头儿,长得跟猴儿差不多少,别看个头不高,浑身上下一团精气神,狗油胡子七根朝上八根朝下“不儿不儿”直蹦;一对小圆眼珠叽里骨碌乱转,一说话嗓音发尖。别看没有见过面,朱亮就知道这是蒋平。

    “对面这人口打官腔,莫非你就是翻江鼠蒋则长?”“不错,正是四老爷。我说老头儿你是哪位?”“啊,老朽无名少姓,叫朱亮。”“嗯……什么?朱亮?莫非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飞剑仙不成?”“正是老朽!”吓得蒋平一缩脖子:我的妈呀!还是那句话:人的名树的影,蒋平经验丰富,广交天下豪杰,凡是各门各户、各山各岛的名人,基本上他都知道。他知道在飞蛇谷有个了不起的老隐士叫飞剑仙朱亮,听说此人身怀绝技,后来这人在武林中消失,隐居不出头了,今儿怎么在这儿出来了?真是他,今儿可就麻烦了。蒋平一抱拳:“朱老剑客久违,久闻大名如雷贯耳,今日得见三生有幸!请问您这是干什么,因何砸牢反狱,难道您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?”“蒋平!不要往下再问了,你不知道我跟这几个人的关系。金镖侠林玉是我的爱徒,这两个是小徒的好友,老朽焉有不救之理?你也是绿林出身,如果你能赏个面子把道路闪开让老朽把这三人救走,我绝不忘恩,你意如何?”蒋平一笑说:“老剑客你好糊涂,这可不是做买卖,是犯法的事。我是国家四品带刀护卫、朝廷命官,我的职责就是捕盗拿贼。林玉等人背叛大宋犯下不赦之罪,今天把他们抓押在此,等圣旨一到就将正法。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您砸监反狱要把他们救走,还说什么让我高高手把他们给放了,这不是笑话吗?我蒋平长了几个脑袋敢以身试法?话又说回来,咱俩萍水相逢一点交情没有,可你砸监反狱又犯下不赦之罪,把你一放我就得吃官司,这个事儿万万不能从命。老剑客您错啦,您的所作所为并不聪明。今天讲不了,说不起,请把拐杖扔了,我命人把你捆上,跟我到案打官司。不然的话嘿嘿……我可要撒野啦!”蒋四爷说到这儿把眼珠子一瞪。朱亮一看讲理不好使就得开打了,杀出一条血路把这三人救出去。想到此他一晃拐杖:“蒋平!!既然有理讲不通,来来来,我看你们哪一个是老朽的对手?不怕死的过来!”不等蒋平传令,身后霹雳鬼韩天锦就压不住火了。您听这外号——霹雳鬼,沾火就着啊。韩天锦是小五义的二爷,彻地鼠韩彰的干儿子。这家伙身大力不亏,掌中使一条浑铁大棍,“嗷——”一嗓子往上一纵:“四叔,您跟他白话什么,把他砸扁了不就得了……老匹夫休走,接棍!”奔朱亮搂头便打。朱亮不知道他是谁也没工夫问,使了个海底捞月,五金拐杖往上一崩:“开!”您说得什么劲儿接得这韩天锦的棍!别看朱亮上了年纪,真有劲儿。老头儿到现在练的是十三太保的横练,本身是童男,会童子功,因此功底深厚、力量十足!拐杖一碰到棍上韩天锦就受不了啦,觉得虎口发麻两臂发酸,手一松,大棍飞起五六丈高,转着个儿落在房上,打碎了十几块房瓦。韩天锦见势不好回头就跑。朱亮一看这是逃走的机会:“孩子,跟我往外冲!”

    韩天锦三十来岁正当年,两臂一晃八百斤的力量,够上一员虎将。但是跟朱亮比差得太多了,不说武艺高低,拿力气来比韩天锦也得甘败下风:不但棍子被人家崩飞了,再看两只大手全都震破了。朱亮刚想往外冲,旁边就蹦出一位来:“老匹夫接刀!”朱亮往旁一闪身斜眼一看,跳过来一个漂亮小伙子,有二十六七岁,穿青挂皂,长得眉清目秀,手中擎着厚背尖翅雁翎刀。朱亮用拐杖给架住:“娃娃你是谁?”“义侠太保刘士杰!”“无名小辈知趣点,闪开道路,顺我者生,逆我者亡!”“废话!接刀。”刘士杰又是一刀。朱亮一看不能客气了,用拐杖往外一拨他的刀,刘士杰知道他这拐杖有劲儿,碰上刀就得飞,赶紧使了个裹脑藏头、进步连环式,一刀奔朱亮脖子来了,飞剑仙往下一低头,刘士杰刀走空。刚想换招,朱亮就不给他留空了,往前一跟步就飞来一腿。别看八九十岁老人,那腿跟面条儿一样直奔刘士杰的肋叉子蹬来,真给踢上,肋骨全得断。刘士杰见势不好,往上一挺身,把屁股给人家了。屁股肉多富于弹性,这玩意儿禁踹,“叭”!刘士杰摔出去一丈多远。刘士杰半身麻木,汗珠子下来了。他正好摔到圣手秀士冯渊脚前,冯渊一哈腰把刘士杰给扶起来:“大兄弟觉得怎么样?”“这个老匹夫甚是厉害,这觉着浑身麻木。”冯渊给他活动筋骨暂且不提。

    刘士杰一摔倒,超水燕子吕仁杰就急啦,因为他同刘士杰友情莫逆。小伙子把三彩围裙往上一撩,拽出十三节链子枪,打垫步“噌”的一下就到了朱亮面前:“老匹夫可知道某家的厉害?”朱亮一看又来了个漂亮小伙子,黄白净面尖下颏,眉分八彩,一对大豹子眼,干净利索,手使明晃晃一条链子枪。他心中赞叹:罢了,这开封府的人才真不少,小伙子一个赛似一个。“娃娃,你是谁?”“超水燕子吕仁杰。看枪!”枪一翻直刺朱亮的颈嗓。朱亮知道这个软家伙最不好对付,因为它是十三节连在一块儿的,中间是套环连接,见硬就拐弯儿,就要打着自己。那朱亮是行家,晃五金拐杖对准链子枪的尖儿“咔”的就是一下。哪知吕仁杰顺势一转身,枪随人转平着来抽朱亮的耳门,这要抽上,人当时就得废了。朱亮赶紧藏头往下一哈头,链子枪刮了一道风当时掠过。一老一少战在一块儿。五个回合,朱亮反臂一拐杖直砸吕仁杰的后背。吕仁杰一看不好,使了个苏秦背剑把链子枪往后一带,拐杖正好砸到链子枪上,虽然说没有直接砸到后背上,垫了这一下也够瞧的:把吕仁杰崩出有一丈多远,险乎摔倒,后脊背上添了一条紫棱子,把小伙子疼得咬牙切齿,汗珠子下来了。他刚下去,小元霸鲁世杰就上来了。您听他这绰号,顾名思义,就好像隋唐年间西府赵王李元霸相似。小个儿不高,骨瘦如柴,手中使着一对擂鼓瓮金锤。这鲁世杰说话还有点儿结巴:“这……一个老家伙,竟……敢撤野,看锤!”朱亮一瞅这位长得不怎么的,跟雷公崽子差不多,这锤个儿可不小,看来有把子力气,我试试你劲儿有多大!锤往下砸,朱亮使了个海底捞月用五金拐杖往上一架,“当啷啷”拐杖碰双锤,到底是鲁世杰的劲儿比韩天锦劲儿大,锤倒没有出手,尽管如此,把小元霸震得退了几步“咕咚”来个屁股蹲儿。这一下摔得这个疼哪,鲁世杰不干了,“嗷”的一嗓子蹦起来,二次抡锤就砸。你想他的能耐怎比得了朱亮,五六个回合让朱亮一拐杖正打在屁股蛋子上,把鲁世杰打出两丈多远,锤也撒手了,趴到地上了。“啊……啊呀,可真他娘的够疼的,救命呵!”有人过去把他抢救下去,扒开裤子一看,“唷!”屁股蛋子上一条紫棱子跟个擀面杖在这儿别着差不多。蒋平知道这玩儿淤住血就不好办了:“快快快,抬到前屋把伤口拉开,把那血全挤出来,化了脓就废啦。”有人抢救鲁世杰暂且不提。

    单说上去一个败一个,最多的也就是五六个回合。完了,挡不住,唯一的办法就得靠人多势众。蒋平急得直转,心说:这小良子!他哪儿去了?其实徐良要在这儿早就过来了,徐良有事儿,吃完中午饭奉颜大人所差奔西关安抚百姓去了。可那些老百姓听说他就是大侠白眼眉,恭敬得像神仙似的,这家拉那家请,所以把徐良给拌住了,一直到快掌灯了,徐良也抽不出身来。后来实在呆不下去了,恐怕公馆有事,这才跟乡亲们告辞领着八个士兵回到公馆。刚进门当兵的就过来说:“三将军快到后边看看去吧,打起来了。”徐良一愣:“什么事情?”“来了个老头儿甚是凶猛,砸监反狱救林玉他们来了,众位英雄动手谁也不行,正着急找您呐!”徐良一听脑袋“嗡”的一声:“待我看看。”老西儿说完撒脚奔后边,等到了出事地方分人群挤进来。蒋平一看徐良来了:“啊唷孩子!可把你盼来了。”“四叔不要吃惊,我看一看。”众人呼啦一闪,当时把腰板儿全拔直了:“行,妥啦!小良子来了。”“徐三将军来了,指定得胜!”徐良在大伙儿心目中就有这么深的影响。

    白眼眉挤进人群抬头一看:面前站个老头儿,手里拎的五金拐杖比鸭蛋还粗三圈,大个儿,白脸、白胡,长得十分有神。往后一看,抓住的那三名俘虏低头散发的瞪着眼睛在后边看着。徐良跟蒋平一打听,蒋平把方才的经过一介绍,老西儿这才心里有数,迈步过来了。他这人打仗从来不着急,即使心里头多么急,脸上也不流露出来。他冲着飞剑仙噗哧一笑:“嘻……我说老爷子,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飞剑仙朱老剑客?”“呵,不错!正是老朽。”林玉紧走两步到师父身后:“老师可得注意呀,这小子不好惹,他就是白眼眉徐良。看,白眉毛为记。”“知道,你不说我也认出来了。……哈哈哈,娃娃,你就是徐良?”“啊,不错!正是山西人。”“好!冤有头债有主,老朽这次来大同要办两件事:一来救我徒儿和这两位英雄;第二,就要会会你徐良,顺便把你这颗脑袋带回阎王寨!”“是吗,那太好了。要能把我的脑袋取走,我就省得受罪了。不过老剑客,这牛可不能乱吹呵,吹得贴点边儿。我这脑袋可不怎么好摘哩。”“是吗?别人摘不容易,大概在我来说不会费劲。徐良!废话少说,过来,我看看你小子究竟有什么能耐?”说话之间飞剑仙往前一纵抡拐杖就砸,徐良扑棱脑袋往旁边一躲,拐杖落空。朱亮连着又是三拐杖,徐良滴溜溜身形乱转又全躲开了。朱亮把眼一瞪:“白眉毛,你因何不动手?”“啊呀我说老前辈呀,咱爷儿俩初次相会,你不知道山西人的脾气,我这个人最懂礼貌了,跟谁动手都得让他几招。”“就凭我这身份还用得着你让吗?少说废话,快拉刀。”“嗯,好啦,我这就拽刀。”徐良探膀臂“锵锒锒”拽出金丝大环刀。他这口刀是列国年间造刀大师贺连波铸造,宝中之宝,切金断玉,想当年徐良在乌龙冈高家店得的。自从得了这把宝刀之后,徐良就好比彪虎生翼一般,他在这刀上可真下过苦功:平日跟大伙一样上班,一样洽公,别人睡觉、休息了,徐良上院里练刀去。工夫不负有心人,所以徐良的能耐才高出别人,到用的时候就知道这玩艺儿可贵啦!

    再看老西儿把大环刀拽出来使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,说声“请”!往前一纵跟朱亮战在一处。这回徐良可不留情了,一点儿不敢马虎大意,一招紧似一招,一招快似一招,大环刀舞动如飞跟刀山一般。朱亮也是有意看看徐良有多大能耐,一开始没有进手的招术,就按一般的招儿跟徐良一来一往,偷眼观瞧:罢了!怪不得林玉被他抓住呐,我徒弟的能耐赶不上人家。凭心而论高就是高,低就是低,徐良比我徒弟强多啦。朱亮一边打一边心里赞叹,可是打过二十个回合飞剑仙一想:不好!我想什么哪,我现在干什么呢!我在虎口之中。当然,我要想走谁也拦不住,我后边还有三个人哩。如果耽搁了时间,官家人越来越多就走不了啦!干脆,利在速战,我把徐良废了就得了。朱亮想到这儿一换招就下了毒手,这一条拐杖上下翻飞,使的是六十四路天罡拐。朱亮这一加紧,徐良就架不住了。你看徐良不是万能的,说谁都不是徐良的对手,哪有那种道理!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徐良的能耐打不过人家。不过打到这种程度那就不含糊了!朱亮拐杖一加紧,徐良就觉着怎么也对付不了,被人家逼得往后直退,额角上也见汗了。蒋平在旁边急得直跺脚:“这小良子,你小子怎么啦?加把劲儿,全指着你哪!”“三哥加把劲儿。”“三弟加把劲儿。”大伙给徐良打气儿。老西儿一咬牙关晃大环刀勉强支持。正这么个时候,公馆前边来仨串门儿的。

    这三位有说有笑。在他们前面有俩领路的,“三位高人到了,这就是公馆。”三位看了看:“很好。劳驾到里边送信儿,让老四蒋平出来接我们。”“对不起三位,现在四爷有公务,后院正打着哩,不能接你们。”“噢?跟谁打?”“跟谁小人不清楚,反正是个老头儿,这家伙厉害得邪乎,打得难解难分,大概公馆的人还够戗哩!”三位眼珠子一瞪:“赶紧奔后院,走走!”穿宅而过来到后院,这三位一字排开长身往院儿里一瞅,徐良正大战朱亮。看罢多时高诵佛号:“阿弥陀佛!”“无量天尊!”“徐良不必担惊退去一旁。朱亮!休要猖狂,我等来了。”声音洪亮跟敲钟一样。徐良听着:怎么这么熟啊?老西儿打垫步飞身跳到旁边,抬头一看:唷!徐良这个乐呀,不但他乐,官府人都乐坏了:这一回救命星可来了!

    先说这三位的模样:在前边是个大紫胖子,这坨儿上秤约一约三百斤得挂零儿,紫乎乎一张大脸,两道九转狮字-砂眉,两只眼睛跟俩肉包子差不多,狮子鼻子鲢鱼嘴,挺厚的嘴唇,脸蛋子往下嘟噜着,看年纪六十岁挂零啦,身穿灰布僧衣,外罩漆紫布的毗卢褂,在肩头上横担方便日月连环铲,那铲头好像小簸箕,那大月牙和半个圆桌面差不多,用金水走过耀眼生辉。大和尚斜挎一个兜子,鼓鼓囊囊里头装着很多零碎。这个紫胖子是谁?正是大名鼎鼎的紫髯伯、北侠欧阳春。挨着他是两个老道,一个穿白一个穿黑。穿白的这位道爷长着细条身材,面如冠玉,花白须髯散满胸前,头顶金簪,身穿道袍,背插宝剑,手拿拂尘。可见这人年轻时非常漂亮。这位道爷正是云中鹤魏真——徐良的老师。穿黑袍那位老道长得也够好看的:三绺短墨髯,头戴鱼尾道冠,身穿青布道袍,身后背剑,手拿拂尘。这就是当初大名鼎鼎的黑妖狐智化。

    说来这事也真巧。欧阳春落发出家,奉旨在大相国寺当了方丈。皇上亲口加封“保宋罗汉”,欧阳春就算享了福啦。每天早晚三朝拜,佛前一炷香。把佛事做完了专心致志研究武艺。他最要好的朋友就是黑妖狐智化、云中鹤魏真。前些时这俩老道到大相国寺看欧阳春,老弟兄见面说不完的知心话。可住了那么几天,黑妖狐智化提出来:“别看我穿的是道衣,我这心还不死,老想念开封府的弟兄、晚辈,咱仨能不能到开封府看看大伙儿?不然的话,我四哥蒋平非挑理不可。”把欧阳春也说得心活了:“好吧。”择日他们到了开封府,扑空了。包大人亲自接见,在书房里摆一桌素宴给三人接风。酒席宴前,包大人把以往经过讲说一遍,说这些人跟钦差大人颜查散查办大同府,走了已经五六天了。三位一听冷水泼头。魏真听说徒弟走了,当师父的就动了心。魏真一算计:大同的高人想到几个,其中最不好惹的就算飞蛇谷的朱亮,他有个徒弟叫林玉现在阎王寨当大帅。我徒弟是官差,此去必然发生抵触,败了不用说,我徒弟要打胜了,老匹夫朱亮非出面不可,他如出面我那徒弟还活得了吗?魏道爷吃不下去了,脸沉着把头一低。智化、包大人和欧阳春都看出来了,就问:“道爷怎么啦,谈着话就不高兴了?”魏真跟他们不隐瞒,就把心里想的事儿说了一遍,而且告辞要去大同。欧阳春一听:“咱是好朋友,道爷去,我们能不舍命陪君子!”魏真乐了:“如此甚好。”就这样,老三位结伴同行来到大同府,才有三侠会一剑!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9 13:56:23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14回 战凶顽名侠斗恶剑 中奸计官府聘高医    北侠欧阳春、云中鹤魏真、黑妖狐智化这老三位,一到公馆,正好遇上飞剑仙朱亮大战徐良。老三位挤进人群一看,大吃一惊,欧阳春一着急,双掌合十口诵法号:“阿弥陀佛!朱亮,休要猖狂。小良子,还不给我退下。”北侠这一嗓子,徐良是又惊又喜,虚晃一刀跳出圈外,把脸上的汗水擦了擦,迈步来到北侠面前:“原来是老伯父,请受我一拜。”“起来吧!自己爷们儿,何必多礼。”徐良起来,一看师父魏真也在这儿,忙给老师磕头,给智大叔行礼,众人全部围拢过来。蒋平一看欧阳春,比当初还胖,他用手摸着北侠的肚子:“我说老哥哥,你这不是胖废了嘛。”“哈哈哈,那怎么办,我吃点东西就长肉,喝口凉水都长膘,果然是废了。老四啊,有话过会儿再说,这里是怎么回事?”“啊呀!老哥哥别提了,真是一言难尽。”蒋平就把经过说了一遍。欧阳春听罢,频频点头,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“四弟,你领着人在后面给愚兄观敌,待我过去搭话。”欧阳春扛上方便连环铲,迈步来到朱亮面前:“阿弥陀佛,善哉善哉,朱老剑客可认识贫僧否?”朱亮早就认识欧阳春。想当年少林寺大比武的时候,欧阳春当堂献艺,练的七星宝刀,艺压全场,朱亮也给喝过彩;山西万里白树林三胜莲花会上,八十一门大聚会,朱亮二次见到欧阳春。当初他们都是朋友,交流过经验,后来分道扬镳,一直这么些年没见面,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上了。朱亮满脸赔笑:“老罗汉,您不是欧阳侠客吗,久违久违啊。当初在三胜莲花会一别,屈指算来,也有二十多年了吧。”欧阳春点点头:“不错,正是两个整数。老剑客,您跟当年没变什么样,不过胡须都白了。”朱亮闻听,无限感慨:“咳!日月磋跎,老将至矣,人焉有不老之理,老侠客你也发福了。”老朋友见面,说了几句闲话,然后欧阳春把话题一转,归到正路上:“老剑客,适才贫僧听说,你来到大同府,砸牢反狱,要把你身后的那几个人救走,此话可当真?”“啊!一点都不错,是真的。”“老剑客,就凭你飞剑仙这么高的身份,怎么能做这种糊涂事。像那林玉、车新远之辈,扶保黄伦插旗造反,要背叛大宋,同时勾结西夏国的军队,骚扰边境、打家劫舍,干尽了坏事,是死有余辜。如今,天子派来钦差大臣查办边塞,那林玉不知悔过,相反更加猖狂,这才被获遭擒是罪有应得,理当把他送交朝廷,按律治罪。有句话叫‘子不教父之过,教不严师之惰’。你是他的老师,不但不引咎自责,相反跑到这砸牢反狱,又做下国法不容的事情,真是糊涂到极点啦。这么办吧,我来的不算晚,念咱们的老交情,我跟我四弟和颜大人求求情,把你放走,林玉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。如果你执迷不悟,打算凭武力闯出大同府,这可是罪上加罪,不知贫僧所言,老剑客肯听否。”朱亮心中明白,欧阳春说的都是至理名言,我能不懂这些吗?我恨林玉他不听我的话,但他是我徒弟,我在他身上花了这么多年的心血,能白费吗?能见死不救吗?明知道犯法,还得以身试法,这就叫“心里明白腿打飘”。朱亮想到这儿,冲着欧阳春一抱拳:“老罗汉,金玉良言,我是感恩不忘。不过没办法,一不做二不休,如今我是骑虎难下,您说我能把林玉他们三个扔到这儿不管吗?这做不到。只要有我三寸气在,就要把他们救出虎口,如果救不了,也就没办法了。”“阿弥陀佛!老剑客,这一说你还要继续打吗?”朱亮苦笑一下:“老罗汉,那不打怎么办呢?难道说你能给我们求个情,把道路闪开,放我们过去吗?”欧阳春一看,再说也是白费唇舌,嘿嘿一笑:“好了!这就叫良言难劝该死鬼,既然忠言逆耳,那我只好在老剑客台前领教一二。”说完话,他把大铲“嘭”往地下一戳,腰中的带子勒了勒,肥大的袖子卷起来,二次把大铲抄起:“老剑客,请吧!要把欧阳春赢了,你随便,要赢不了,那可就要委屈委屈你了。”朱亮一看,欧阳春真伸手了,只好硬着头皮,把五金的拐杖一摆,飞身往上纵抡拐就砸。欧阳春横铁铲往上一架,两件兵刃碰在一处,“-啷啷”把朱亮的拐棍崩起了三尺多高,把他震得是单臂发麻,再看欧阳春纹丝没动。欧阳春这大铲,没有二百斤也差不多少,他把大铲舞动开跟朱亮战在一处。

    他们打着,徐良就把所遭所遇跟师父禀报了一遍。魏道爷听后频频点头,拍拍徒弟的肩膀说:“良子,据你这么一说,这阎王寨好比龙潭虎穴,你可千万留神呀。现在绿林人提到你的名字,都恨得牙长四指,不少人都想把你暗算,你要格外地注意。”徐良点头,感谢老师对自己的关怀。可这儿还打着呢,不是唠家常的时候,徐良转回身来往战场上观瞧,一看朱亮和北侠打了个平手。你别看欧阳春身份高,要想胜朱亮不那么容易,反过来,朱亮要胜欧阳春,更不易,两人打到八十个回合没分上下。欧阳春秃脑门上见汗了,飞剑仙脸上也见汗了,把林玉这三个人急得“咣咣”直跺脚。现在这三个小子有劲使不上,心里头一个劲念佛,但愿老天保佑我师父快打胜仗,咱们好离开这个地方,这要有翅膀飞回阎王寨该有多好呢。林玉他们干着急没办法,就在这紧要关头,突然听房上有人喊了一声:“呔!欧阳春少要撒野,朱老剑客不必担惊,你们看看这是谁?”这一嗓子是从天上来的,谁不吃惊啊!欧阳爷虚晃一铲跳出圈外,老少英雄都仰面观瞧,这一看可吓坏了,作梦没想到的事出现了。就见房脊上站着一个出家的僧人,这和尚是个头陀,散发披肩月牙金箍勒头,面似丹金一张铜锣大脸,肉岗子眉毛一对环眼,大趴鼻子鲇鱼嘴,大耳超怀,满脸都是寿斑;最小也在八十岁开外,身上穿着灰布的僧衣,背后背着一块金棋盘,腰里斜挂个兜子,里边装着暗器——三十二颗金棋子。欧阳春认得这个人,他是白云山禹王涧莲花门的少掌门,人送绰号三世陈抟叫陈东坡,最不是东西,没想到今天他在这儿露面了。说他来,也没什么可吃惊的,像欧阳春、徐良这种人久经大敌,能怕他吗?使人吃惊的是他手里抓着一个人,正是钦差大人颜查散,故此把众人吓得胆裂魂飞,谁也想象不到,这个陈东坡什么时候来的,怎么把大人给抓住了。

    原来大伙在这块儿打着的时候,陈东坡这小子进了内宅了。颜大人身边有保护,正是大五义之中的钻天鼠卢方、彻地鼠韩彰和穿山鼠徐庆,老三位的任务就是保护大人的安全,颜查散住在里屋,他们三位住在外屋,要说是非常保险,万无一失,但是今天情况特殊,陈东坡这小子来了。陈东坡是莲花派的少派主,功夫盖世,掌中这棋盘翻天三十六路,打遍天下没对手,腰中的三十二颗金棋子,百发百中,而且陈东坡这小子手狠心毒,凡跟他交手的都是死口,因此,武林之中一提起他来,都叫他一毒。他怎么来的呢?从阎王寨来。天德王黄伦修的招贤馆,广纳天下所谓的豪杰,给白云山禹王涧也下了请帖,请他来入伙。陈东坡一琢磨,我溜达一趟,到那儿看看,合适我就入伙,不合适我还回我的白云山,所以他到了阎王寨。他到山上那会儿,朱亮刚走。天德王知道他是个世外高人,热情款待,在酒席宴上把方才的事说了。陈东坡一听,大吃一惊。哎呀!朱老剑客一个人进了大同,这可够危险的,那是龙潭虎穴呀,我跟他有交情,焉有不管之理,我后面追他去,到那儿好助他一臂之力。就这样陈东坡吃了一口饭,也赶到大同府,跟朱亮是前后脚,至多差一个半时辰。进到城里,打听着了公馆,没走大门从西墙跳进宅子,他趴在房上往院里一看,正赶上飞剑仙大战徐良。陈东坡有心下去帮忙,一想没必要,朱老剑客对付他绰绰有余,我下去没用。他一瞅所有的差官都在里院,精力都集中在这儿,恐怕那赃官在保护方面有点疏忽,不如我把赃官弄到手,拿他当人质,叫他们怎样就得怎样,要不然离不开大同府。这小子打定了鬼点子,一转身赶奔大人的内宅。虽然他不知道,但他一打听就找着了,正赶上三鼠在院里坐着,颜大人在屋里。陈东坡从房上往下一跳,徐庆先看见了,一瞧从墙上蹦下个头陀和尚来,大吃一惊,赶紧拉家伙过来拦住了。与此同时,钻天鼠、彻地鼠老哥俩也把刀拽出来:“什么人?”陈东坡一乐:“什么人,出家人,赃官在屋里吗?把赃官交给我,咱们一笔勾销没话说,要不交你们谁也活不了。”三老拉刀过来就打,陈东坡没费什么劲,用点穴法把三人点住,就这样他顺利地进了屋。颜大人是个文官,根本不能打仗,因此叫人家抓了俘虏。陈东坡一只手抓着他,飞身上房又赶到战场。到那儿往下一看换人了,徐良不打了,换成个大紫胖子,陈东坡认得,那是欧阳春,因此他在房上喊了一下。飞剑仙抬头一看是好朋友,而且抓住了赃官,他心跟开了两扇门一样:“老朋友!快来救我。”“阿弥陀佛!老剑客您放心,我跟他们交涉交涉。”朱亮点头闪到旁边去了。陈东坡提高了嗓音:“阿弥陀佛,哪一个是白眉徐良,谁是蒋平,赶紧出来搭话。”把徐良急得直蹦,倏地一下跳出来:“我就是山西人,有话就跟我说吧!”“徐良,看见没有,我手中抓的就是你们的上司颜查散,他的命在我手心里掌握着呢,你说怎么办吧。你们要是把道路闪开,把我们这些人平安地送出大同府,我一撒手把赃官放了;你要敢说个不字,我一掌就打碎狗官的脑袋,你们拿主意吧。”徐良一看钦差大人落到魔掌之中,他真想飞身上房,将这个凶僧一刀劈为两半,把大人抢救回来,但是他没敢。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,往上一纵,人家手起掌落“咔嚓”就能把颜大人给打死,岂不铸成大错。想发暗器,万一失手把颜大人打着,怎么办?“唉呀?可气死山西人了。”徐良急得是一筹莫展。蒋平从旁边过来,跟徐良咬了半天耳朵:“孩儿啊!事到如今,就得让人家牵着鼻子走啦,干脆听他们的,把他们送出大同府,再想办法救大人。”“如果把他们送出大同府,不放大人怎么办?”“咳!咱们走一步看一步,我已命人调动军队,谅他也逃不出咱们的掌心。他不把大人给咱们,咱也跟他没完。”徐良一听,也只好如此。他一抬头:“我说凶僧,你说话可算数?倘若把你们放出大同府,我们大人你放不放?”“哈哈哈!徐良你只管放心,贫僧虽不敢说是英雄好汉,但是说话算数,吐口唾沫就等于钉子,只要你把我们放出去,我立即就把人还给你们。”“好了,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,倘若你要不放大人,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了。”颜大人虽然害怕,但是他拼命地喊:“徐三将军,各位英雄,不要挂念我,放不得呀!你们就把下官豁出去吧,不能放走这帮贼。”可事到现在,谁还能听他的?徐良跟蒋平往旁边一闪身,“撤!”一声令下,三侠五义、小五义、小七杰等众人就把道路给闪出来了。飞剑仙朱亮单手提着五金的拐棍,后面跟着林玉、车新远、金大力,他们是大摇大摆从人群中通过,离开公馆到了大街,然后又出了北城。那个凶僧陈东坡,一只手提着大人,一只手在空中举着,预防有人不利于他,在后面跟着也出了北城。老少英雄离着他们三丈多远,各拉家伙在后面跟着,空气十分紧张。离开城关五里左右,这地方一片荒凉,除了山砬子就是树林,靠东北有条弯弯的小路,这就是赶奔阎王寨的路,走到这儿徐良不走了。“站住!朱亮,我们够意思了,把你们全放了,你们现在应当把大人交还给我们。”就见陈东坡一阵冷笑:“徐良啊,你真是白日做梦。对付你们这帮人,就得心狠手黑,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不算数,我要把这赃官带回阎王寨,大伙贺贺功,喝一口酒拉他一刀,把他万刃分尸。”老少英雄一听就要往上闯,陈东坡把这只掌在空中晃了晃,说:“嗳!谁敢过来,我就先把赃官砸死。”这一招还真灵,大伙又站住不敢过去了,要不说拿人质作要挟真厉害呢。陈东坡回头对朱亮说:“老兄,咱们该走啦。”说完他们转身要走。如果这几个人进了树林,那就真跑了。那原始密林一眼望不到边,道路崎岖而又复杂,人家对地理相当熟,顺着这儿就可以到仑都山阎王寨。这可怎么办?徐良一想,豁出去了,大人你要有命,就死不了,你要没命,在混战之中也就交待了,我们不能眼睁睁瞅着他们把你掳到阎王寨去。徐良浑身上下血都热了,他刚想往前纵,就听石砬子后面、树林周围三声炮响,伏兵四起,正好把这帮贼入的去路给截断了。正中央挑起一杆坐督旗,火红缎子大旗上绣着白字,上面绣着“御赐飞叉太保边关镇守史钟雄”。在旗角下,有一员大将,头戴凤翅金盔,体挂金锁连环甲,外罩月白缎的滚龙袍,腰束狮蟒带,凤凰裙双遮脚面,下边蹬着虎头战靴,掌中擎着一条三股托天叉。此人面如晚霞,六十岁左右,剑眉虎目,三绺花白的须髯,在马上一坐,真如金甲天神一般。在他的左右,八匹马上坐着八员大将,各拿刀枪棍棒,再往后看是五百弓箭手,把箭都搭好了,对准这群贼。刚才蒋平就知道事情不好办,没有援兵解决不了问题,因此暗地派超水燕子吕仁杰顺着小路上野马岭搬兵,把钟雄给搬来了。钟雄有帅才,得到紧急报告之后,他一分析,这帮贼肯定得回阎王寨,我把咽喉要道给卡住,让你插翅难飞,因此,他把兵就埋伏在这儿,果然不出所料,在这儿把他们给拦住了。钟雄一点镔铁镫,马往前提,“哗啦啦”一晃掌中的大叉:“贼寇,尔等还不快把大人放下,还等待何时,你们走不了啦。”朱亮、陈东坡、林玉等群贼,一看也害了怕,想不到这儿还有大宋朝的伏兵,心里也没底了。朱亮跟陈东坡说:“干脆把人放了吧!要不咱们都走不了。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,将来咱再报仇也不晚,如果把事情逼急了,他们把这赃官的性命豁出去不要,也要和咱们决一死战。”陈东坡点点头:“阿弥陀佛!徐良,刚才贫僧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,就凭我这么大年纪能说瞎话吗?我说放人,一定要放。不过你们这么做可不对,我要把人放了,你们不让我们过去怎么办。”徐良一听,说:“我说凶僧,开封府的人说话历来算数,只要你把人放了,我们保证放你们过去。钟大帅,你先把道路闪开,只要放人,你就把他们放过去。”钟雄点头,把大叉一晃,来了个一字长蛇阵,把路闪开了。陈东坡最后一咬牙,把钦差大人抓过来,用手指着鼻子:“赃官哪,让你捡个便宜,如果再让贫僧抓住,管叫你粉身碎骨,去你娘的!”一抖手,把颜大人推回来了。颜大人站立不稳,摔倒在地,老少爷们儿往上一闯,保护住大人。就利用这个机会,陈东坡、朱亮一伙乘机逃走,钻进树林没影儿了。总算把大人抢救回来了,再看颜大人,浑身抖做一团,直冒虚汗,脸色焦黄,大伙认为是吓的,就这样收兵回奔大同。

    到了大同府,众人纷纷到屋里给大人请安,但是就见颜大人一句话也不说,开始这眼睛还睁着,慢慢地把眼睛闭上,呼吸短促,越来越严重。云中鹤魏真赶紧过来给诊脉,这一诊脉,发现这个人有点反常,魏真一想:坏了,我们上当了,别看陈东坡放了大人,背不住他暗中使了什么毒计,快点儿检查。于是把门窗关闭,脱去颜大人的衣服,从头顶检查到脚底,最后发现在颜大人的脊椎骨的一旁,钉着一颗针。这针不长,一寸五左右,细如头发,针的周围皮肤红肿高胀,顺着针眼还往外冒着黄水。魏道爷一皱眉:“无量天尊!众位,我们上当了,陈东坡暗下毒手,趁着混乱当中,给颜大人扎上了一根毒针,这可怎么办?”大伙都没想到这个,全没主意了。仗着魏真有半仙之体,对医学颇精通,他就在这儿给大人动手术,先用小钳子把这个毒针夹出来,然后给上了止痛散、拔毒膏,众人守候在床前,一夜无话。到了次日早晨,大人的病不但没减轻,反而更加严重,浑身浮肿,脑袋好像大头翁,再一诊脉,脉搏十分微弱,这人的命要交待。为什么呢?魏真医道虽高,但不能对症下药,解决不了问题。这可怎么办呢?眼前最要紧的就是救大人的命,谁能救了呢,魏道爷就开动脑筋了。约莫过了半个时辰,他眼睛一亮,想起一个人来。魏真说:“众位,不要担心,大人有救了。方才我想起一个人。离大同府不远有个地方叫隐贤庄,在那里住着个世外的高人,人送绰号金蝉子,他姓苏名叫苏元和,他不但是一位武林高手,而且精通医道。想当初我和这人有一面之交,如果他还在,把他请出来,管保大人转危为安。”魏真说到这儿,众人一想,颜大人现在就得死马当做活马医,马上就得起程把苏老先生请出来,万一他治不了,再请别人。魏真提起笔来开了一个药方,让人把药抓来,按方法煎好,给颜大人先灌进去,这种药虽然不能根治大人的病,起码能延长大人的寿命。魏真带上蒋平、徐良、刘士杰、冯渊、卢方准备起身赶奔隐贤庄,去请苏元和,把北侠、智化和其他人都留在公馆,保护大同府。魏道爷命人准备好九匹快马,又带了不少贵重的礼物,出大同就赶奔隐贤庄。一路上谁也没说话,打马如飞,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那儿,一百八十里地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到了。大伙都没来过,一看这儿是个小山沟,曲曲弯弯住着不少的山民。他们这马一进村,村民有点害怕,不管大人孩子,纷纷往两旁躲避。魏道爷也是光知道住处,没来过,等走到十字街,他一扬手,大伙全都站住,甩蹬离鞍下了马。魏真用手掸了一下衣服,看旁边有个穿着破旧衣服的青年人,直勾勾地瞅着众人,就笑呵呵地来到他面前:“无量天尊!施主请了。”“哦,什么事?你们找谁?”“请问施主,这个村子叫隐贤庄吗?”“不叫隐贤庄,隐贤庄还得往前走一里地。”“再问你,隐贤庄有位苏元和老先生你可认识?”“认识,苏老先生是活神仙,我们平常有病就找他给治,有钱就给,没钱就不要了,那老头儿可好呢!”“施主,我们有事要见苏老先生,麻烦你给我们带一下路,怎么样?”“行!行!”这时蒋平从兜儿里掏出一块银子,塞到这人手里:“兄弟,买双鞋穿吧。”这地方的人穷,哪见过这么多银子,把他乐得趴在地上给蒋平磕了个头,满面欢喜地说:“来,我给你们带路,出了这庄子就是了。”于是大伙牵着马在后面跟着。穿过这个村子往前再走,前面山坡上还有一个村子,那个村子比较整齐、干净,在密林之中显得格外幽静。等进了街,这个青年站住了,用手一指说:“看见了吗?前面那个院子就是苏老先生的住处。各位,我还有点事,先走啦。”领路的人走了。众人来到门前,徐良把手扬起来刚要砸门,被魏真拦住:“且慢!孩子,你可知道高人都有脾气,我跟苏老先生没有什么交往,人家能出头、不出头还在两可之间,你千万别在这儿贸然行事,待为师亲自叩门。”——
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9 14:03:10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15回 徐白眉会面金蝉子 陈东坡大闹隐贤庄    魏道爷把徐良劝住,亲自上台阶叩打门环,“啪啪啪!啪啪啪!”“门上有人吗?哪位听事?”不一会儿门开了,从里面出来个小童子。这小孩儿长得聪明伶俐,十五六岁,头上梳着两个鬏,开门往外一看,外面来了九个人,穿衣打扮与众不同,叫门的是个老道,长得干净利落。小童子就问:“仙长,找谁呀?”“无量天尊!请问仙童,这是苏老先生的宝宅吗?”“是。”“老先生在家否?”“哦,在家,正在后屋读书。”“小童子,烦劳你给通禀一声,就说玉泉山三清观的观主云中鹤魏真前来拜望。”“稍候片刻。”小童子转身进去了。众人在门外等了约半顿饭的工夫,就听见里面有脚步声,小童子把门又打开,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老者。这个老者平顶身高约八尺,面如三秋古月,花白须髯撒满胸前,头上戴着四楞员外巾,身穿对花员外氅,腰里系着丝带,慈眉善目,瞳孔刷亮,一看就知道是武林的高手。魏真一眼就认出老剑客苏元和,过来施礼:“善哉善哉,老人家一向可好,魏真有礼了。”苏元和还礼道:“哎哟仙长,这是哪阵香风把您刮到敝宅,我太欢迎了,里边请!里边请!”魏真一回头,又对老人说道:“老人家,我这儿还领了几位朋友,您看方便不方便?”“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,一样欢迎。童儿,好好把马牵到里面刷洗饮遛,各位请里面落座。”众人这才帮助小童子把马牵到后院拴好了,回到前厅落座。大伙往屋里一瞅,没什么摆设,都是些粗木家具,但显得非常文雅幽静,光线充足,空气也十分好。这时小童子把香茶送上来,茶罢搁盏,苏元和这才问道:“魏道爷,您来我这儿大概有事吧?”“无量天尊!老剑客您猜对了,我们无事不登三宝殿,给您找麻烦了,我先给您介给一下。”于是把蒋平叫过来,说:“这位就是大五义排行老四翻江鼠蒋平,现在是开封府四品带刀护卫。”蒋平赶紧过来施礼,苏元和以礼相还,说:“蒋老爷,久闻大名如雷贯耳,能到敝宅来真给老汉增光,欢迎欢迎。”第二个把徐良叫过来,说:“老先生,这就是我徒弟徐良。”苏元和一听,大吃一惊:“哦!这就是大名鼎鼎三手将白眉大侠?”徐良过来躬身行礼:“俺山西人给老前辈行礼了。”“罢了,我看看。”苏元和显得格外亲近,拉住徐良,上一眼下一眼看了几十眼,看完之后连连点头,说:“真英雄也!我听说你一出世,就大闹乌龙冈高家店,得了金丝大环宝刀;后来又在拳真馆小五义结拜,大闹越州、桃花沟、黑水湖,血染石门县,力胜双枪将武万峰,群雄聚破冲霄楼,铜网阵宝刀吓群寇,皇上荐举加封你三品带刀御前护卫,奉旨夸官三日。绿林有你这样的人,感到十分光彩,我久闻大名早想拜会,今日在我家相见,真是三生有幸啊。”让苏元和把徐良夸得脸上一红一白,都有些抹不开了。魏道爷又把义侠太保刘士杰做了引荐,总而言之,是来的人都介绍完毕,又重新归座。魏真接着又说:“老剑客,刚才我说了,无事不登三宝殿,现在我们遇到一点麻烦事,恳求老先生伸手帮忙。”“这儿都是官府的红人,手眼通天,老朽我能干什么呢?”“实不相瞒,就在一两天前,大同府出事了。有个叫陈东坡的凶僧,给我们颜大人身上打了一根毒针,现在毒气发作,我们大人是凶多吉少,多少大夫都医治不了。我早就听说您有妙手回春、起死回生的本领,我们打算求您到大同府给我们大人治伤,望您老人家辛苦辛苦。”魏真说完,蒋平、徐良大伙紧跟着七嘴八舌地都谈这个事。苏元和听完后,笑眯眯地没当时表态,过了一会儿他把茶杯放下说:“道爷,各位,恐怕你们白来了。”魏道爷一听,心就凉了半截,问道:“老剑客,这么说您不愿意帮忙啦?”苏元和说:“非也,老朽不是这个意思。据你们这么一说,我也不懂陈东坡使的是什么毒针,我去了也未必手到病除,你们对我抱着很大希望,到那儿落空了反为不美。你别听外面人说我妙手回春,那是捧我,实际上我懂得一点,但都是一知半解,比如治个头疼脑热、上吐下泄,我还能行,但像颜大人这种伤,我心里也没有底。我看各位还是另请旁人为好,免得耽误时间而酿成大祸。”一句话把大伙说没词儿了。魏道爷一笑,说:“老剑客,这么办行不行?您跟我们走一趟,能治最好,如果治不了,我们再另想办法。”苏元和想了想说:“好吧,这叫盛情难却,那我就到大同府看看。咱先把丑话说在前面,真要治不了,你们众位可别有怨言。”魏真说:“您这说到哪儿啦,您治不了,非叫您治,强人所难,我们决不会那么做。来人呀!把礼物抬进来。”魏真他们带了不少礼物,黄金五十两、白银三百两、绫罗绸缎八匹、干鲜水果好几筐,往屋里一抬,苏元和摆摆手说:“别别别,无功受禄寝食不安。我分文都不收,如果我收了,我就得包治,治不好我还得把礼物退回,那多不好,我一定去,礼物高低不收。”魏道爷再三劝解道:“您要不收,难道还叫我们抬回去吗?能驳我们大伙的面子吗?就算治不了,我们打扰一回也得送点礼,东西说什么也得留在这儿。”苏元和没办法,叫小童子把东西抬到后屋,先登记在册,以防治不了再把礼物退还时心中无数。苏元和站起来,说:“各位稍候片刻,我把药箱收拾一下。”他一转身走了,众人互相看了一眼,长出一口气,总算劝得人家答应了,但愿去到那儿手到病除。时间不大,苏元和由里面出来,手里提着药箱。这箱子是楠木雕刻的,上有五福捧寿的大金字,犄角儿用白铜包的,小巧玲珑十分别致。他把药箱往桌上一放,说:“各位看见没有,我把家底都带上了,如果箱子里的药治不了大人的病,那我是尽了最大的努力,你们只好另请高人。”接着他转过身对小童子说:“童儿,一会儿为师就要赶奔大同,家里的事情你要好生料理,如果有人找我,就说外出有事,三天两天不能回来。你去把我那匹驴牵出来。”小童子答应一声,备驴去了,苏元和养着一头葱白大叫驴,那速度才快呢,时候不大,小童子手拎着鞭子进了屋,说:“师父给您鞭子,您什么时候起身?”“我现在就走。”苏元和站起来就要走,正在这么个时候,外面有人砸门。“梆梆梆!”“门上有人吗?苏老剑客在家吗?”徐良和蒋平同时一愣,怎么这声音这么熟呀?这是谁呀?只见苏元和颜色更变,说道:“众位,坏事啦!这是阎王寨来的人,叩门的就是飞剑仙朱亮,你们还得躲避一下,如果都在我家相遇,多有不便。”大伙听完后,也大吃一惊,怎么他来了?难道苏元和跟阎王寨还有什么勾搭吗?其实苏元和有苦难言,因为他这个地方属于三不管,归大同又不归大同,离着阎王寨也不远,阎王寨的人经常上这儿来。自从天德王黄伦占山为王以后,发过三次请柬,让苏元和上山入伙,加封他国医,赐二品官,专门管理治病的事,被苏元和拒绝了。后来金镖侠林玉又派人请了两次,也被拒绝了。他不愿意跟这些贼共事,心说你们是国家的叛逆,我能上山入伙吗?所以老剑客从心眼儿里反对他们。魏道爷一听知趣,说:“好,那我们就躲避一下,免得发生冲突。”苏元和说:“多谢各位,你们在后面暂避一时,我来把他们对付走,咱们再起程。”说话之间老少九人都躲到后院去了。屋里收拾完,苏元和命小童子开门。小童子把门一开,-!来了不少人,砸门的正是朱亮,后面是陈东坡、林玉、车新远、金大力,还有十几个喽罗兵,抬着不少礼物。小童子不认识这些人,就问:“你们找谁?”“噢,我们来拜访苏老剑客,在家吗?”苏元和知道没法回避,也就出来了,施礼道:“苏某在此,前来的可是朱老剑客不成?”“哎哟!老伙计,你真在家,我就是为你来的。”“请进!请进!”苏元和硬着头皮往里相让,到大厅分宾主落座,接着问道:“老剑客,您怎么闲到我家来了?”“哈哈哈,苏老剑客,明人不做暗事,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,请你来了。请你到阎王寨入伙,房子都准备好了,你何必在这山沟里受窝囊气呢?你和大家一起肥吃肥喝,将来把宋朝推倒,你就是太医院的掌院,紫袍金带无穷富贵,多美呀!怎么样老剑客,顺便把东西收拾一下跟我们走吧。”苏元和闻听,把脸往下一沉,心说你们是请我还是绑架我,不征求我的意见就给我搬家来了,这简直是土匪!他把火往下压了压说:“恐怕您的盛情我不能领。”“哦?为什么?”“前者天德王请过我五次,都被我拒绝了。我这个人天生孤僻,别看这穷山沟,我住着挺舒服,吃着粗茶淡饭也很得味儿,因此我不愿意上阎王寨。慢说让我当国医,就是给我当个什么官,我也不稀罕,老剑客您的盛情我领了,但我不能从命。”朱亮听后说道:“老剑客,您别敬酒不吃吃罚酒,我在天德王面前把话都说绝了,到这来三言五语就能把您接到山上,您把我给驳了,我回去如何交待?您就别客气了,什么孤僻呀、粗茶淡饭,这都叫骗人,我问你,难道不跟我们上阎王寨,你还有心赶奔大同府不成吗?”“朱老剑客,您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“呵呵呵,老伙计,你我这般年纪耍什么心眼儿,你别看我没看见,我可以说料事如神,那些公馆的人肯定找过你,请你到大同府给赃官治病,有没有这回事?”苏元和一听,吓得是张口结舌,不明白怎么回事。朱亮是诈他吗?不,有根据。飞剑仙师徒三人和三世陈抟陈东坡,从大同府狼狈逃出后,朱亮本打算带着林玉回飞蛇谷,不打算出头,但是通过这次在大同府他憋着一肚子气。心说欧阳春、魏真都出面了,你们也太欺负人了,不是要跟我斗一斗吗?我就应战,看你们能把我飞剑仙师徒如何!所以他改变了原先的宗旨,没回飞蛇谷直接到了阎王寨,并答应黄伦他就在这儿不走了,多会儿把赃官颜查散打退多会儿再商量。那么他为什么上隐贤庄来了呢?就因为陈东坡暗中打了一颗毒针,回到阎王寨,告诉朱亮说:“这毒针除了我能治以外,谁也治不了,那赃官回去也得死,你就听喜信儿吧。”朱亮一摆手说:“不然,我眼皮底下就有一个人,此人叫苏元和,妙手回春,恐怕他能治得好。”陈东坡说:“他要能治得好,那就把他杀了。”朱亮说:“不,别杀他,把他请到阎王寨,给咱们办事有多好呢。”因此朱亮和陈东坡,经过周密的商议,才到隐贤庄来请苏元和,一方面想利用他,另一方面怕他被官人请走,给颜大人治伤,以后还变成仇敌。他们这次的请,就有半绑架的意思,如果苏元和不来,就把他废了也不能留下这个祸害。所以这次是来者不善,善者不来。苏元和在江湖上闯荡六十多年,经验丰富,听完朱亮的话后,心中十分不悦。老头儿把脸一沉,似真似假、半开玩笑地说:“朱老剑客,我要是不去你们怎么办?”“老先生您要不去,我们非得请您去,不去不行!”苏元和听罢火往上冒,“啪”地一拍桌子站起来,说:“朱亮你给我滚,都滚!我家庙小,装不下大神仙,你们想拿阎王寨的势力压我,我这人骨头硬还不怕压,别看朱亮你是成名的剑客,也未必能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。你们都给我赶紧走!”陈东坡比朱亮火性大,闻听此言站起来道:“苏老剑客,既许你不仁,就许我们不义,既然你要吃罚酒,就休怪我等无礼!”他说完“噌”地跳到院里,解开飘带,一伸手从后背把金棋盘摘下来。他这个棋盘有八仙桌子那么大,厚一寸,旁边有个把手便于攥着。拿这玩艺儿当兵器太特殊了,招数也与众不同。他除去这金棋盘之外,兜里还有三十二颗金棋子,百发百中。这会儿他把棋盘在掌中一晃,耀武扬威地说:“阿弥陀佛!苏元和你出来。”苏老剑客能让他镇住吗?“刷”甩掉外衣,飘须髯、打踮步、明身形跳到天井当院。老人家丁字步站好,把两臂一摇,突然狂笑:“哈哈哈!陈东坡,既然你这样无礼,也休怪老朽不讲情面,我倒要会一会怎样的三世陈抟!”说着话,“刷、刷”亮开了门户。陈东坡并不答话,往前一上步,抡起金棋盘搂头便拍,“呜”挂着风声就下来了。苏元和一闪身,把棋盘躲过,晃单掌直击陈东坡的面门。陈东坡赶忙撤棋盘,往外一搪“嗨!”苏元和把掌撤回,换招数、转身躯,两个人就战在一处。飞剑仙朱亮,一看院里打起来了,他领着那群贼不慌不忙从屋里走到院里,往门根那儿一靠,一只手拄着拐棍,一只手捻着须髯,眯缝着眼在那儿冷眼观瞧,那帮贼人每人都提着兵刃,也在旁边看热闹。看门户的那个小童子,一看主人与阎王寨的贼打起来了,想伸手自己这两下又太平常,所以在那儿干着急,忽然眼珠一转,有主意了,我赶紧搬兵吧,想到这儿他撒脚如飞,奔向后院。

    苏元和这个院子挺大,院脖挺长,蒋平众人都被让到后院,你看前院这么折腾,后院一点声都听不见。小童子来送信儿,“咣当”一推门就进了屋,用力过猛差点没趴下,把众人吓了一跳,一看他面色发黄、满脸是汗,就知道情况有变化。小童子说:“众位,不好了,我家主人跟那帮贼打起来了。”“哪儿来的贼?”“阎王寨的,打头的叫朱亮,领着个和尚叫陈东坡,还有一群人,因为我老师不跟他们上阎王寨,就伸了手,他们非要把他老人家致于死地。各位帮帮忙吧,晚去一步怕我老师就活不成了!”老少英雄“哗啦”都站起来了,徐良把眼睛一瞪,说:“王八驴球球的,他们还想造反不成,各位赶紧跟我走!”徐良在前边引路,老少英雄在后面跟着,眨眼之间来到前院,一看陈东坡正在那儿大战苏元和。徐良摁绷簧拽出金丝大环刀,高声断喝:“呔!休要猖狂,山西人在此。”拿着刀他就蹦上去了,他意思是帮苏元和的忙,哪知道在旁边就惊动了金镖侠林玉。林玉一看是徐良他们,眼珠子都红了,这就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,他拽出防身宝剑,甩衣服往前一纵,挡在山西雁面前。他说道:“呔!丑鬼,认识我吗?金镖侠在此,前者我一时疏忽大意,没拿你当回事,结果叫你捡了便宜,今天某要报仇雪恨。看剑!”说着话把宝剑一颤,直刺山西雁的咽喉。徐良把大环刀往外一架,“叮当叮当”两个人就战在一处。徐良他们的出现让朱亮也愣了,一看官人在这儿有八九个,外面还有没有帮手?官军来没有?他这心就有点吃惊。他知道林玉不是徐良的对手,因此他晃拐棍往前纵,打算给林玉帮忙,旁边就气坏了云中鹤魏真。魏道爷早就把宝剑拽出来了,这宝剑名叫“流彩虹”,刷拉一拽,院里打道寒光。他高声喝道:“无量天尊!朱亮,贫道在此!”晃宝剑就把朱亮拦住,两个人并不答话,兵刃并举就杀在一起。再说贼人中的大力神车新远,这小子挽挽袖子,大脑袋一扑棱,晃掌中丧门螺丝棒就蹦上来。还没等他寻着对象,官方面义侠太保刘士杰压厚背尖翅燕翎刀,过来把他给拦住,“劈啪、劈啪”这两人打成一对儿。贼人中丧门神金大力,一看自己也得伸手了,晃大棍往前一纵,被笑面郎君沈明杰给拦住。沈明杰使的是龙头风尾的擀棒,呼呼挂风。这下可好,院子不大好几对儿在这儿玩儿命,恨不能把天都翻个个儿。小村子本来就不大,又是白天,这儿打仗人家能不知道吗?一时间男女老少涌上街头,交头接耳议论纷纷,都在这儿看热闹。

    再说战场上,别人都能顶住,苏元和可有点支持不住了,他不是陈东坡的对手,何况又没拿着兵刃,赤手空拳在这儿对人家的金棋盘,勉强对付了三十五个回合,累得是通身是汗气喘吁吁,眼睛就有点发花。就在这一松神的工夫,陈东坡的大棋盘奔老头儿的后脑勺就拍过来了,苏老剑客一看不好,想躲已经来不及了。怎么办呢?老头儿赶紧使了个缩颈藏头,“嗨”脑袋往下一低,后脑勺躲开了,可后背没躲开,让人家这棋盘拍了个结结实实,正给砸上。“啪!”就这一下,把苏老剑客砸出去二丈多远,站立不稳摔倒在地。陈东坡这小子一看击中了,打踮步往前一纵,二次把棋盘举起来,说道:“哼哼哼!苏元和你就在这儿吧,我拍扁了你。”他举起棋盘就要下毒手,这可吓坏了山西雁徐良。徐良正大战林玉,偷眼观瞧倒吸了一口冷气。他一看苏老剑客受伤了,怎么办?这阵再想过去帮忙已来不及,他急中生智,从镖囊之中取出一支镖来,奔陈东坡的手腕“-”就是一镖。由于打得忙,镖不够准,正好打在棋盘上,“当啷”一响把陈东坡吓得往旁边一蹦,就算把苏元和这条命给救了。徐良就利用这个机会,把双筒的袖箭、兜里的几只镖、百宝囊中的石头子,这点零碎儿全掏出来,不管远近、不管是谁,他两手就忙活开了。他嘴里还念着:“江米条、槽子糕、打莲花,啪啪啪……”徐良打暗器占着一绝,就这一阵暗器,把那些贼人给打苦了。飞剑仙朱亮的帽子被袖箭击落,林玉脑门子上挨了两块石头子起俩大包,车新远胳膊上挨了一袖箭,金大力屁股上挨了一镖,凡所有的贼没有一个不挂花的,老少英雄乘机反攻,群贼处于不利的地位。朱亮虽然凶猛,但这老家伙一看对他们不利,心想算了,干脆见好就收吧,如果官军来到、内外夹击就麻烦了,反正有账以后也不怕算,咱们走着瞧。他打定主意,手指头往嘴里一伸“吱噜噜”打一声呼哨,跟这帮贼说:“各位,风紧撤呼。”这是黑话,就是说形势对咱们不利,快跑。当贼的能不懂吗?这帮贼一窝蜂似地逃离老苏家,出了庄子赶奔阎王寨去了。

    他们走了不提,老少英雄忙过来看望苏老剑客。再看老头儿是大口吐血,人事不省。赶紧把苏元和抬到屋里,幸亏魏道爷在这儿,他对治伤有两下,号完脉经过调治,好半天苏元和才明白过来。苏元和睁开眼睛,往四面看了看,晃晃头刚要说话,一口血又喷洒出来,眼看这人的命就保不住了。正这么个时候,村庄外来了一辆车,青骡子架辕、白马拉套,这车就停在苏老先生的门前。车帘打开从车里下来个老头儿,这老头儿弯腰驼背是个大罗锅,手里拄着五金的拐杖。虽然是个罗锅但老头儿长得可不错,一副紫色的胡须,精神饱满。他来到院里就喊:“兄弟!兄弟在家吗?”小童子擦擦眼泪,一看不是旁人,正是主人最好的朋友,老剑客赤须子丁震,便说道:“老伯,您来得正好,我家主人快要活不成了!”丁震闻听,大步流星进到屋里。到屋里一看,有一帮人他都不认识,来到床前仔细一看,不由得一跺脚:“哎哟贤弟!你这是怎么了?”他给苏元和号了号脉,再看了看眼睛,老头儿哭了。他已经看出来,苏元和活不成了,急忙从兜囊之中拿出丹药给苏元和灌下去。时间不大,苏元和又明白过来,一看是老朋友丁震,断断续续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。然后他拉着丁震的手,把蒋平、徐良、魏真叫过来说:“各位,我给介绍介绍,这是我的好朋友丁老剑客,我们俩是莫逆之交,我的能耐都是人家教的。可惜我活不成了,我要活着,一定跟你们赶奔大同府,现在为时已晚。师兄啊,我叫陈东坡给打坏了,念你我兄弟之情,你一定要给我报仇雪恨。另外我拜托你一件事,你答应开封府官人的请求,到大同府给钦差大臣颜查散治伤,就算对得起我了,这是我临危之前的一点嘱托,不知师兄答应与否?”丁震不知道这儿出事,坐着车来和老朋友谈心来了,碰巧赶上这个事,对于苏元和提出的要求,丁老剑客感到突然。因为这老头儿有能耐,但不想当官,与官府素无来往,从心里说他不愿意,但是他又不忍心让临死的朋友难过,所以老头儿犹豫了片刻,这才答应。他对苏元和说:“贤弟,你放心养伤,这个事我一定替你做到,给颜大人治伤就包在我身上。另外我再告诉你,我一定找着那陈东坡要了他的狗命,给贤弟报仇,你看如何?”苏元和点点头,想说话说不出来了,一张嘴“哇”地一口血又喷出来,顿时气绝身亡。

    苏元和一死,在场的人都哭了,哭得最悲的就是丁震,他捶胸顿足地说:“贤弟呀贤弟,你死得太惨了,愚兄一定给你报仇!”有的人不了解情况,心说这老头儿挺大个罗锅,能打得过朱亮和陈东坡吗?你无非是说说罢了。其实就这丁震,能耐可太大了,别看他身上有点残疾,那是练功练的,要讲究武艺绝非等闲之辈。老头儿说完擦干眼泪,转身就往外走,要赶奔阎王寨去找陈东坡报仇——

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29 14:33:23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18回 大头鬼下书奔公馆 白眉毛挥师赴匪窟    欧阳春和徐良,再三问这老者的姓名,老头儿没办法了只好报通名姓。这老头儿是谁呀?绰号人称“展翅腾空臂摩天”,叫纪华成,九和宫的观主;那个出家的道人是他的亲兄弟,人送绰号“一朵红云飞莲道人”,叫纪华文;长得好似蒋平的那位,绰号人称“神手大圣夜渡灵光”,叫纪迁,字永太。他们是亲哥仨,五十年前在塞北就成名了,号称塞北三绝。年轻人都不知道,欧阳春可知道。欧阳爷听人家报完了名,撩衣跪倒:“阿弥陀佛,闹了半天是三位老前辈,贫僧不知,死罪死罪!”为什么这样说呢?论辈数,欧阳春比他们晚一辈。纪华成用手相搀:“老侠客,别这样,快起来!你要这样论,我可吃罪不起。肩膀头儿齐为弟兄,咱们都是平辈。你要以长者相称,那就见外了。”欧阳春站起来,把蒋平、徐良众人都叫过来,重新做了指引,大家哈哈大笑:大水冲了龙王庙,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啦!而后,重新归座。纪华成就问老二和老三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。纪华文说:“大哥、各位,怪就怪我们哥俩,因为我大哥出门访友去了,临行之时嘱咐我们哥俩,千万别惹事,我们无故能惹事吗?大家都知道,前者,塞北混乱,贼寇猖狂,大同府一带闹得乌烟瘴气。我俩看着就生气,认为大宋朝软弱无能,使用的这些官都是酒囊饭袋。边境这么混乱,如何是好呢?但是,做为老百姓,咱有什么办法呢。后来,听说皇上派了个奉旨的钦差,叫颜查散,率领开封府的官人,查办大同府,要肃清匪患。我们一打听,果然大有成效。两个多月来,社会秩序井然,老百姓得以生活,连我们哥俩也特别高兴,无形之中,对开封府的人格外敬仰。可敬仰之余,我们在武术方面还打算领教领教,我们商议,最好能找个茬儿。我主持九和宫,不能外出,就把这事交给我三弟,于是,纪迁一没事就到大同府。后来,机会来了,正赶上了老人家晚上没事,在公馆里练他的三尖匕首钺,我兄弟利用这个机会,偷回宝钺,之后,又把你们众位引到九和官,当场比试,这就是以往的原因。其实,咱们一无仇二无恨,全怪贫道和我兄弟的不对,万望各位原谅。”大伙儿听罢,开怀大笑。俗话说,老小孩儿小小孩儿。这主意出得有多损,弄得大伙一场虚惊,要不是纪华成回来得快,非出人命不可。纪华成听完了,又气又恨,狠狠瞪着老二和老三。蒋平赶紧解释:“这事不奇怪,有道是不打不相识。二位老人家出的主意也不算过分。你看,现在咱们不都成了朋友了?既然都是朋友,我可有一事相求,不知老三位能不能赏我的脸?”纪华成说:“四老爷,只要我们能办到的,一定尽力而为,权当我们赔礼认罪了。”“别这么说,朋友之间相帮嘛。有这么个事:前者,有个贼头叫飞剑仙朱亮,还有一个贼头叫三世陈抟陈东坡,搅弄大同府,砸牢反狱,救走金镖侠和两名余党。临行之时,打了五毒梅花针,好悬没把我们大人致于死地,幸亏赤须子丁震丁老剑客出头,才把我们大人救活了。直到现在,阎王寨的贼寇仍然十分猖獗。我们最近就打算兵发阎王寨,一举荡平匪患。可是心有余力不足,兵是不少,将不多,光靠我们开封府这点儿人,显得人单势孤,我的意思想恳请三位帮忙,不知老三位愿意否?”这三位听后,三爷纪迁马上站起来了:“四老爷,您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,不就是帮助消灭这帮贼寇吗?我是一百个赞成!我们哥仨宁愿死在阎王寨,也在所不惜!大哥、二哥,你们说是不是?”两位频频点头:“四老爷,咱们一言为定,叫我们干什么都行!”“我万分感谢!有你们三位帮忙,再有丁老剑客和北侠在此,何愁匪患不除哇!各位,我们还得赶回公馆,你们三位什么时候能赶到大同?请先把话赏给我们。”“四老爷,你们先行一步,容我们把家里的事料理料理,随后就赶到。”“一言为定!我等你们三天,咱们不见不散。”事儿说完了,北侠、徐良、蒋平、丁震,老少英雄告辞,纪氏三绝把他们一直送到山下,大伙儿才分手。

    蒋平众人顺原道回到大同府。云中鹤魏真、黑妖狐智化,在家里急坏了,一看他们回来了,再看众人面带喜色,这才放心。到了厅堂大家落座,蒋平把九和宫的事说了一遍,大家又惊又喜。徐良问:“大人的身体怎么样?”“大人的身体好多了,饭量也增加了,今天早晨还下地转了一圈。”大伙儿一听挺高兴,到颜大人屋里问安。颜大人又向他们问问外面的情况。大伙一想,他是病人,应该让他好好静养,坐了一会儿,大伙退出来,又来到前厅。

    就这样,到第三天头上,纪氏三绝果然来了。每人拎着个包,门人到里边一通报,蒋平、徐良列队迎接,把三位接进公馆。蒋平吩咐,设盛宴款待,可谓是英雄大会。大厅里排摆桌椅,罗列杯盘,大家划拳行令,痛痛快快吃了一场。一边吃一边探讨怎么破阎王寨的事,无形中话题就落到飞剑仙朱亮、三世陈抟陈东坡的身上,纪华成先说话了:“四老爷、各位,我可不是长敌人的威风,灭咱们的锐气。这个朱亮可不好对付,别看此人年过古稀,威风可不减当年,掌中一条五金拐杖,打遍天下无对手;另外,此人为什么叫飞剑仙呢?其中打暗器占一绝,他有十二支飞剑,百发百中,但轻易不用,要用出来谁也抵挡不住。再说陈东坡,一块金棋盘,三十二颗金棋子,外打五毒梅花针,这小子更难缠。要打阎王寨,不把他们两个扳倒,谈何容易!在坐的人中,能把他们打倒的,我看还没有。最好请几位有绝对把握的高人来,这样,我们打阎王寨心里就有底了。”纪华成说的都是真话。大家心说:上哪儿找高人?找谁呀?当然,高人有的是,峨眉派、少林派、昆仑派、莲花派、武当派、五宗十三门的门长,但是有一样,远水解不了近渴;另外,请得来,请不来,这都是问号。所以,纪华成这一提,大伙都低头不语。沉默之间,就听门人跑进来说:“报告徐三将军,四老爷,阎王寨派人下书来了。”徐良问:“下书之人是谁?”“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,他要求见徐三将军。”徐良一听乐了,原来是我那干儿子来了,他这一来大概能透露点儿秘密。徐良忙点头:“让他进来!”

    酒席撤下,众人归座。时间不大,两个当兵的陪同房书安进来。房书安一进大厅,满座的人全乐了!这位怎么长得那么难看!身高一丈左右,脖子细得像擀面杖,头大得像窝瓜,饼子脸,斗鸡眉,母狗眼儿,蛤蟆嘴,鼻子没了光剩两个小黑窟窿。大脑袋上用绳系着一顶小帽子,背上背着一尺多长的小片刀,身穿箭袖袍,腰里扎着带子,外边披件英雄氅,还挂着百宝囊。房书安进来,小眼珠转了转,一眼就看见徐良了,他噔、噔、噔紧跑几步,来到徐良面前,撩衣跪倒,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:“老爹爹一向可好?孩儿没有问安,真是罪该万死,祝爹爹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,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“哗”众人都乐了,心说:这都是什么词呀,连“万岁”都用了。徐良捂着嘴也乐了:“房书安,行了行了,废话少说,你从哪里来?”“回爹爹的话,孩儿从阎王寨来。”“你到这里来干什么?”“爹爹,我奉天德王黄伦所差,给您下书来了,您先看看这个再说。”说完,一伸手从怀里拽出一个牛皮纸大信封,火漆封口。徐良接过来交给蒋平。别看蒋平没有徐良官大,但他是开封府的当家人,带队头领。四爷把封头撕下去,展开信看。不看则可,看罢气得狗油胡噘起多高来,转身把信交给徐良,徐良看完又传给众人,在坐的轮流看了一遍。信上写的大致意思是:书奉翻江鼠蒋平、山西雁徐良钦差,现在宋军兵发大同,与我们阎王寨对垒交锋,给老百姓带来涂炭,我们阎王寨的人于心不忍。经过再三商讨,制定了一个迅速解决的办法,定于九月初一,在阎王寨设摆英雄盛会。恳请开封官人届时参加。在会上,我们要十阵赌输赢。假如开封能够取胜,我们服输认罪,任凭你等杀刮存留;倘若你们不是阎王寨的对手,就希望你们迅速撤兵,把大同府交给阎王寨接管。你们如果是英雄、是好汉,就请来;如果是狗熊,这封信只当白写。迅速回答。落款天德王黄伦、飞剑仙朱亮、三世陈抟陈东坡,三个人的戳儿在上面印着呢。大伙儿说这哪是信呀,分明是挑战书。徐良问房书安:“这信是谁写的?”“是那个老王八蛋朱亮写的。”“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设摆英雄盛会,十阵赌输赢吗?”“您老人家那么聪明,还用问吗?这帮小子光说人话下干人事。我这次为什么讨这个差事?不为别的,就是为你们才来泄密。我奉劝大伙儿可千万别赴这个会,去了决没你们的好处。”蒋平一听就问:“房书安,我听说你是小良子的干儿子,这是真的还是假的?”“是真的。这我还能开玩笑吗!他真是我爹,我真是他儿子。不是干的是亲的。”大伙儿一听都乐了。艾虎又问:“房书安,你知道我三哥今年多大岁数?”“二十八。”“你呢?”“我四十九。”大伙儿一听更乐了,哪有四十九岁的人给二十八岁的人做干儿子的!可房书安的表情却非常严肃认真。徐良一摆手,不让大伙儿逗他,便问:“房书安,你就把你知道的机密当众讲讲。”“爹,这里有外人没有?别我在这儿说完了,消息传到阎王寨,等我回去这脑袋就得搬家了。”“你尽管放心,这里都是自己人。”“那我可就说了。自从陈东坡、朱亮把林玉救回去之后,他们天天晚上开会,我身份低不能参加,可是我有个没皮没脸的劲儿,有时候假装找点这,找点那,推门就进,也听到一星半点儿。他们觉得你们特厉害,想要得到大同是不可能了,就想把你们骗进阎王寨,来个一网打尽。说是十阵赌输赢,这十阵都是请世外高人定的毒计,究竟是什么内容我没探听出来。最近我发现山上的人猛增。”“都是谁?”“三教堂你们知道吗?华山万里白树林三教堂,来了三个堂主,大堂主叫翻掌震西天方天化,二堂主叫铁掌霹雳子詹明奇,三堂主叫肩担日月携昆仑陈仓和尚。我早就说过,这都是武林的尖子,跑到阎王寨帮凶来了。第二拨就是我们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来的,我那磕头的大哥,半翅蜂王典王金龙,二哥电光侠霍玉贵,领着八猛七彪十六员善将也来了。还有万丈惊涛岛、七星岛、昆仑山、卧佛寺的也都来了,共有八九百人,把招贤馆都住满了。凡是来的人都跟朱亮日夜长谈,定下十阵赌输赢,打算把你们请去较量较量。你们要是去了,那就完了,最好是回封信,骂他们几句,我带回去就得了。”

    徐良听完,心里有了底,原来是这样。“房书安,你放心,我们还非去不可哩!”“爹呀,常言道,听人劝吃饱饭,您要去必定凶多吉少。”徐良一笑:“好了好了,你不必多说了,吃饭没有?”“爹呀,我起大早来的,什么也没吃。”“艾虎,把房书安带下去,好好款待,让他在下面候信。”“是。”艾虎过来,“房书安,来来来。”“您是小义士,也是我亲叔叔,往后求叔叔多关照。”艾虎带着房书安,高高兴兴下去了。

    徐良命人把门关上,趁着老少英雄全在,共同商讨对策。大家异口同声,要利用九月初一的英雄会,一鼓作气荡平阎王寨。蒋平和徐良一商议,既然大家同意,这事就定下来了。回到内宅请示颜大人,颜大人向来都尊重蒋平和徐良,一听他们说得有理,当时便照准。蒋平和徐良回到前屋,由蒋平执笔,给天德王黄伦、飞剑仙朱亮写了封回信。内容很简单,只说九月初一准时赴会,决不食言。盖上大印,一切手续办完,徐良让把房书安带上来。房书安吃饱了饭正在候信呢,一听徐良叫他,擦擦嘴,晃着大脑袋来到大厅:“参见爹爹。”徐良问他:“吃饱了没有?”“回爹爹的话,我吃得是沟满壕平。”“方才我们商议了一下,九月初一肯定赴会。这封信你带回去,交给那些贼寇,让他们等着,咱们不见不散。”“爹呀,您真要去?”“一定要去!”“好吧,既然爹爹做主,孩儿我不便多说。你们去也行,可要多带些能人,现在离九月初一还有一个半月,你们请人还来得及。爹爹,千万不可大意。”“你不必多说,我早有准备。”“好了,孩儿就此告辞。”说着,房书安把信揣进怀里。蒋平命令账房,给房书安五十两银子。房书安接过银子跪倒在地:“谢谢爷爷的奖赏。”蒋平说:“我听徐良说,你虽失身于贼,但也为我们干了不少好事,这次你回去后,要千方百计探听他们的机密,有什么好消息随时报知我们,将来对你是有好处的。”房书安说:“我早跟我爹说了,这贼我是当够了,我要脱掉贼皮重做新人,只因当贼年头多了,汗毛孔里都冒贼气,我怕玷污了开封府的人,所以总想着立点功,到那时把贼皮一脱,我就算改邪归正了。还望叔叔大爷们到时候赏我碗饭吃。”说完,大伙儿一笑,徐良亲自把他送出公馆,临行之时又嘱咐他多留神,有好消息及时报告。“爹爹放心,孩儿走也。”房书安回了阎王寨。

    房书安走后,大伙儿又开了个碰头会。从时间上算,到九月初一还有一个半月,可以做充分的准备。当晚,蒋平请来四个师爷,准备文房四宝,发请帖,聘请天下各路的英雄,初一来不了,初三来也行。凡是能想到的都给写了信。邀请的都是谁呀?头一封信下到河南登封嵩山少林总院,聘请扭转乾坤目览十方欧阳中惠,铜金刚铁罗汉磨成大力佛欧阳普中,这二位是少林八大名僧之首,他们一来大家的心就有底了。欧阳春担心爹爹、叔叔不来,又单独给他们写了封信,附到请帖里,派专人骑快马送往少林总院。第二封写给华山修罗刹陈抟老剑客,就是当年跟宋太祖赵匡胤下棋的那位。陈抟乃是武林高手,和欧阳春、魏真最要好,如果他肯露面,就能抵住三教堂那三个堂主。第三封下到四川峨眉山八宝云霄观,聘请白云剑客夏侯仁。夏侯仁师兄弟五人,师弟寒江孤雁尚云凤和一字娥眉马凤姑,都是女子,她们绝艺在身,威震天下。他还有个最好的师弟白衣神童小剑摩,如果他能参加,必是手到病除。第四封下到冰山北极岛,聘请长发道人雪竹莲、霹雳狂风水上浮舟诸葛原英。另外,给东西南北四路镖头,各门各户的门长,凡是认识的都送了请帖。蒋平算计了一下,共发出七百多份请帖,哪怕有三分之一的人来,那也不含糊了。

    一个月过去了,到了八月中旬,客人陆续来了。头一拨来的是杭州三教寺的和尚生铁佛刘万通,他和欧阳春交情莫逆。众人列队相迎,一看他这模样,跟他的绰号太相像了。此人身高一丈一尺,大脑袋大块头,体重足有三百五十斤,面赛镔铁,长着一身疙瘩肉,秃头顶上有三个白圈,他练的是金钟罩铁布衫之功,运上气功,刀砍一条白印,枪扎一个白点儿,像是生铁铸的,故此,人送绰号生铁佛。刘万通善使一条方便连环铲,当年和欧阳春一起,除暴安良。他接到请帖后,马不停蹄,带着四个徒弟赶到大同公馆,大伙儿高兴得了不得,当晚设酒款待。刘万通还是个花和尚,酒肉不忌,什么好吃吃什么。

    第二天又来了一拨客人,东京汴梁开封府永胜镖局的总镖头,叫赛叔宝的秦希带着八大镖头十六名弟子也赶到了。他有个最出名的徒弟,是“神枪无敌小罗成”,此人叫秦玉。他使一条枪都使神了,打遍天下没遇上过对手,秦希把他也带来了。徐良率领众人,把秦老侠客接进去,设宴隆重款待。一提起去阎王寨赴会的事,镖局的人一个个摩拳擦掌:“放心吧!什么飞剑仙、金镖侠,都是乌合之众,我们永胜镖局全包了!”话虽说得过分点儿,但也表达了这帮人的热情。

    连日来,客人们左一拨、右一拨,来的可真不少。最使大伙儿高兴的是,欧阳春那些磕头的把兄弟、辽东六老几乎全来了,其中有铁面金刚沙龙,大刀镇陕西严正方,浪里白条石万奎,翻江海马尚君义;石万奎与尚君义把他们的女儿尚玉莲、石榴花也带来了。蒋平吩咐拨出宅院,专门招待女人。还有从娃娃谷、婆婆店来的。九头狮子甘豹的老伴儿甘妈妈也来了。这位老太太腰里一对铁棒锤,那狠劲儿就甭提了。她不拘小节,见着人还爱闹着玩儿,又说、又笑、又喊、又叫,常常引得大伙哄堂大笑。

    光阳似箭,转眼到了八月末。蒋平、徐良和众人一商议,从大同府到阎王寨二百多里路,如果九月初一起身恐怕来不及,起码二十八就得起身。于是,在二十六日这天,颜大人亲自会见前来的二百多位朋友,并设宴款待。大厅内外坐满了入,等酒菜齐了,颜查散端杯在手:“各位,下官颜查散代表当今天子,向老少英雄致意!此番赶往阎王寨赴会,不亚于爬刀山下油锅,蒙众位抬举,不远千里来助阵,下官感恩不尽。凡在座的,我要标名立册,奏明当今天子,予以奖赏;待大功告成,我必定在天子面前为大伙儿请功。来,大家干了这头一杯!”“干!”接着,颜查散在徐良、蒋平的陪同下,挨桌敬酒,给大伙儿鼓气。颜查散是国家命官,枢密院掌院,官居一品,他给练武的满酒,这在等级森严的封建年代,真是百年不遇的事。所以大家觉得特别高兴,就是把命搭上也心甘情愿!酒宴之后,颜查散起身告退,把剩下的事交给蒋平。

    颜大人一走,大家像卸掉了千斤担,厅内气氛顿时活跃起来。蒋平满面是笑:“众位,方才我们大人敬了酒,该说的都说了,明天一早,咱们就得起身,请各位回去归整归整,把应用之物带好。另外,来的这些女英雄都留在家里,帮着我们保护公馆,保护钦差大人。另外,我们还得派兵守城,派到谁可别有怨言。”说完,他来到头一张桌,这里坐的都是武将,为首的就是飞叉大帅太保钟雄,他手下的总兵、副将坐了一桌。“钟大哥,你负责统帅三军,我们走了以后,您派兵牢守大同府,您可要把家看好。”“兄弟,你放心,守城的事就交给愚兄了。”“还有,从大同府往前走有个杈树冈,是大同府赶奔阎王寨的咽喉要道,你也要派兵把守,以便互通信息。”“兄弟,我早想到了,我准备在那里驻兵一千,做你们的援军。”“您记住,我们攻打阎王寨时,必定派人到杈树冈给你们送信,您接着我的信后,立刻点兵调炮攻山。”“好嘞!”蒋平又把钻天鼠卢方,彻地鼠韩彰,穿山鼠徐庆,御猫展熊飞,东方侠智化以及年轻人玉面专诸白云生,粉子都卢珍,小义士艾虎留下来看家。这些人一听,把嘴撅得老高,艾虎一拍桌子:“四叔,别人都赶奔阎王寨去拼命,把我们留在家里看摊儿,我不干,您另换别人吧!”蒋平把眼睛一瞪:“放肆!大胆!我说话就是军令,哪个敢不听!你在家统率众人,保护颜大人,跟我们去阎王寨一样重要。”徐良也劝道:“老兄弟,既然四叔决定了,你就听吧。等山上用人时,再请你去。”艾虎心里明白,凡上山的都有两下子,只有饭桶才留在家呢,谁叫咱没能耐呢,“好吧,三哥,我听你的。”蒋平把人安排好了,这才散席。

    八月二十八这天,大家起程,因为路途遥远都骑着马。这二三百人的马队排成一大趟,威风凛凛,赶奔杈树冈,转过杈树冈,直奔阎王寨。因为提前起身,时间充足,不紧不慢地就进了阎王寨。这天正是八月三十。

    阎王寨山连山,岭连岭,怪石横生,立岩似刀,卧石如虎,两旁都是原始森林,一人把关万夫难进,这里到处都能藏人。山口处修了一座关口,上边写着三个大字“鬼门关”,瞅着让人别扭。关上大旗飘扬,城门紧闭,前面有战壕,壕里放满了水,吊桥高挑着。蒋平的马队刚到,城上就有人说话了:“站住!干什么的?再往前走就开弓放箭了。”不等蒋平回话,徐良提马上前,抬头看了看:“弟兄们,大家不要误会,我们是大同府来的,来参加英雄盛会。”“您是徐三将军徐良吗?”“正是山西人。”“正等着你们众位来呐,略等片刻。”当兵的送信儿去了,时间不大,就听鬼门关里炮响三声,城门大开,吊桥放下,闯出约五百个喽罗兵,短衣襟小打扮,手中寸铁不带,胸前都戴朵小红花,看意思是迎接客人来的。就见这五百人往左右一分,从正中央拥出两个人来,他俩个头一样高,块头一样大,手中各拿一根丧门螺丝棍。蒋平一看认识,正是大力神车新远,丧门神金大力。这俩小子把大棍交给喽罗兵,满脸赔笑:“各位,我们奉天德王所差,正在这里恭候,大家往里请!”众人这才进了龙潭虎穴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0:08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0回 山西雁刀劈小霸王 巨五霸人前显神力
    神枪无敌小罗成秦玉跟蒋平要求下场比武,蒋四爷有点犹豫:虽听说这小伙子有两下,但没见过。十阵赌输赢,在这种场合比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!秦玉面子上挂不住了:“四老爷,您是不是不放心?”“有点儿。”“请您放心,我心里没底儿绝对不敢讨令,让我去吧!”蒋平实在没办法了,问徐良,徐良点点头:“可以。不过得多加谨慎。”“您放心,别的兵刃我不敢说,使枪我有探囊取物的把握!”

    秦玉拎枪下了东彩台,边走边收拾,脱了英雄氅,紧了紧帽带,周身利落之后来到梅花圈,又捋了捋大枪,枪尖朝当地一戳冲项鸿一抱拳:“老英雄请了!我来陪你走几趟。”

    项鸿嘴上说的客气,心眼儿里很骄傲,眼里没人。他认为开封府得派个侠客或剑客,一看来个小孩儿,顶多就二十四五岁,心中十分不高兴,眼珠转转把脸一沉:“年轻人贵姓?”“免贵姓秦。”“你是开封府的办差官吗?”“不,我是被邀的客人,跟我老师在开封府开个永胜镖局。”“唔,嘿嘿……”项鸿在梅花圈上背手溜了几圈:“年轻人,我不是扫你的兴,你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,我不能跟你伸手。”秦玉眼眉立了起来:“姓项的!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“很清楚,在我面前,你是个娃娃,我练枪的年头比你岁数都大,我能跟你伸手吗?一旦我失手把你伤了多不好!你回去把徐良换来,或者换个成名的剑侠来,你不配跟我动手!我要跟你一伸手我就栽了,这不是欺侮小孩儿了?”小霸王这话软中带硬,实际是无情的讽刺。秦玉气得仰面大笑:“姓项的不要自显其能,人老不值钱,武艺高低不在年龄。金刚钻虽小能揽瓷器,竹竿子个儿大,空膛的!你跟我摆什么老辈,你也是个无名少姓之辈;别看我祖上有名,到我这辈什么也不是,咱俩正合适,那些高人能跟你伸手吗?徐良什么身份,穿新鞋踩你这摊狗屎?你这种人就得我对付!”“噢唷,小娃娃!我一片好心你不但不领情,还敢出口伤人,看来你是活够了!”说着绰起了花枪。秦玉也不示弱,把大枪抓在掌中滴溜一转身“突儿”一抖枪“金鸡乱点头”,这叫走行门迈过步——运气呢。转到两圈半时,秦玉有点沉不住气了:后把一压前把一翻,往前一纵一抖手分心就刺,枪尖直奔项鸿的心窝。项鸿赶紧跨步斜身使了个“怀中抱琵琶”往外一崩:“开!”把秦玉的枪崩出去。只见项鸿手腕一翻枪尖直刺秦玉的软肋,秦玉跨步闪身一转个儿,大枪走空。再看秦玉扳枪头献枪攥,这枪后头有个疙瘩,那是钢的,论分量有斤数来重,这东西抡起来揍脑袋上也受不了!大枪顺着是枪,横着可以当棒使唤。所以秦玉献枪攥当棒使奔项鸿的太阳穴抽来;项鸿赶紧缩颈藏头,一枪攥抽空,项鸿抖枪奔秦玉的双腿,秦玉使“旱地拔葱”式腾身而起。一老一少在梅花圈战在一处。

    在场的四五千人都瞪眼看着,特别是开封府的老少英雄,一个个屏气凝神紧攥拳头替秦玉使劲。他的老师赛叔宝秦希都站起来了,手扶八仙桌身子探出老远。老头儿默默祷告:老天保佑别让我的徒弟出事。但两条大枪遇到一起,当场不让步,举手不留情。一眨眼二十几个回合,秦玉的枪分心就刺,项鸿掌中枪往上一拨“开!”紧跟着后把一立,前把一低枪奔秦玉的心口,秦玉往旁边一躲,坏了!上当了。人家这是虚招,紧跟着一翻腕子奔小肚子来了,秦玉再想躲就来不及了,就听“噗!”枪从小腹扎进去,枪尖在身后就露出来了,扎了个大透膛。秦玉惨叫一声,大枪撒手。再看项鸿把秦玉挑到空中两臂一抖:“去你娘的!”就甩出梅花圈。秦玉手刨脚蹬,眨眼间这条生命就结束了。

    全场一阵骚动。开封府的人摇头叹息,蒋平急得直拍桌子,他后悔。蒋平身后“扑通”一声,秦希昏死过去了。众人一阵忙乱把秦希搀扶起来,揉前胸捶后背,好半天老镖头才缓过气来。义侠太保刘士杰、笑面郎君沈明杰领着几个人把秦玉的尸体抬回来,擦干血迹,暂时放在彩台后面,用他的衣服把尸体包裹起来。

    秦希放声痛哭:“孩子在天之灵别散,为师给你报仇!”说话之间从背后拽出熟铜双锏,眼珠子都红了,就要下场。蒋平赶紧拦:“老镖头且慢!您怎么啦,这点事还想不开吗?我看你悲痛得神志都不清了,下场也不利,好好歇会儿,我派别人给你徒弟报仇怎么样?”“不行!‘要解心头恨,拔剑斩仇人’,我不把姓项的扎死不能活呀。四老爷,你答应也得答应,不答应也得答应!”说着就要撞头。蒋平一看难办:人家是客人,千里迢迢来帮忙;徒弟死了,老师能不难过?非要拦人家?也不好说。四爷正犹豫这工夫,秦希倒提双锏来到梅花圈,二话不说,举锏就砸。

    项鸿一看,老头儿岁数跟自己差不多,蜡黄的脸上两道红眉,六棱抽口壮巾,一身短靠,手拎双锏没等说话就砸自己;他一蹿跳到东北方向,一托掌中大枪:“唉,朋友,你不够义气!这怎么回事?你得通报姓名,叫天下人知道你是谁?”秦希强压怒火擦了擦脸上泪水:“好,老朽东京大国人氏,永胜镖局总镖头、赛叔宝秦希,方才死的就是我徒弟,我要给他报仇雪恨!”“嗬嗬!这我同情。打了孩子大人出来,徒弟死了师父能不难过吗?不过,这仇你报不了。你徒弟跟我伸手的时候我不愿意,一再相劝他执意不听,结果白搭一条命。你跟他一样没那能耐,你得借助旁人。咱俩商量商量:你叫徐良过来,我要和他大战三百合。你不配和我动手。”“呀呸!小子,你把我赢了,三将军自然来会你。你要赢不了我,你就死在我的锏下!着打!”一锏快似一锏,一锏紧似一锏,恨不能把项鸿打个肉泥烂酱。项鸿也真有两下子,前蹿后纵、左躲右闪比狸猫还快,掌中这条大枪呼呼带风,秦希急于报仇难于登天。打仗要保持头脑冷静,连哭带打怎么行?秦希就犯了兵家之忌。他心里明白腿打飘,想控制也控制不住。二十几个回合一个没注意,被项鸿一枪刺中软肋,咔嚓一声就扎进去了,老头儿惨叫一声七窍流血而亡。项鸿双臂一抖把死尸甩出圈外。比武台上又一阵大乱。蒋平立刻派人把老镖头的尸体抬回来,用一件袍子裹起来放到彩台后。众人无不落泪,镖局十几个伙计哭开了,蒋平劝了半天。

    单说小霸王项鸿连胜两阵就飘飘然了,他把大枪往地上一戳、胸脯一挺:“呔!大伙都看见了,我连胜两阵,一老一小搭上了性命。我乐意这么做吗?我这枪下不死无名之辈!可这俩人自找其苦,我也就讲不了啦。开封府各位能不能派个有能耐的?别往这儿派饭桶行不?丑话说在前头,你们要再派这号人,我可不陪了。徐良来了没有?你怎么不下来?别坐在那里装蒜。你觉得你了不起,姓项的没拿你当回事;你要敢下场,我叫你跟他俩一样,身上来个窟窿,叫你透透风!”

    徐良本不想下场,想攒足力气应付那最难打的。没想到这小子当众叫号,口出狂言,越说越难听,这火就压不住了,“噌”地站了起来:“四叔,我下去吧!”“哎,良子,今儿火怎这么大,听他放嘟噜屁!坐下,用不着你。”“四叔忘了,打仗讲究一鼓作气,我们连败两阵元气大伤,如不扭转,士气低落,往后就没法儿比武了。我下去还是对的。”蒋平一想:要不把这局面扭转过来,恐怕是真不利。“良子这么说我同意,你小子也得谨慎点,速战速决。”“四叔放心。”徐良拎刀下台迈步走进梅花圈。

    徐良一下场全场沸腾,一个个指手画脚:“这就是徐良,白眼眉怪人。”不少没见过徐良的评头论足。徐良把大环刀往地上一戳,把脱下的衣服卷好放在东北角上,摁摁壮帽勒勒大带,老样子一走三颤悠来到项鸿面前:“嗯,你挺好哇!”项鸿仔细看了看徐良的白眉,心想:无能之辈挑死二十个也不算露脸,要能赢了徐良,别说要他的命,就是给他放点血我也一举成名了。这家伙越想越美,满面赔笑一抱拳:“三将军,没想到您真赏脸。怎么,愿意陪我走几趟?”“不但愿意,还想给刚死的两位报仇,项鸿,我瞅你这人忠厚,咱俩商量商量:你别伸手了,干脆闭上眼叫我把你脑瓜拨拉下来得了。”“呸!没有这么忠厚的。徐三将军,咱可不开玩笑,既然下场了,我可不客气,请亮宝刀!”说着他把枪绰起来,两眉一立跟狼似地龇着牙咧着嘴就要奔徐良。正这个时候西看台上有人喊:“呔——哎!姓项的等会儿,我说两句话。”大伙一看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走下西看台,全乐了。只见他跑进梅花圈来到徐良面前双膝跪倒:“爹爹在上,孩儿磕头了。”项鸿一看:你是哪头的,怎么管敌人叫爹呀?徐良一看:“你来干什么,起什么哄?”“爹先压压火,我劝劝他。”转回身来奔项鸿:“姓项的,你不认得,这是我爹,我是他干儿子。我爹的能耐你知道吗?我爹刚才那话多好!让你把眼一闭,一刀把你脑袋拨拉下来,一点痛苦都没有。你上哪找这便宜事?你小子比秃尾巴狗还横,不听可要吃亏啊。干脆认个错,跟我学,把鼻子割下去,一块儿拜干老子。”“去你妈的!”把项鸿气得好悬没疯了。心说:姓房的,一会儿咱再算账!他一脚把房书安蹬出梅花圈。房书安一晃脑袋:“好啊,良言难劝该死的鬼,你看我爹怎么收拾你。”项鸿用手指着高声喊喝:“姓房的小子损透了,认贼作父,恬不知耻!要不看在你我同在绿林道上,我先一枪结果你的狗命,滚!”房书安把大脑袋一晃:“你要出了事儿可别后悔。”大头鬼回到西彩台归座。他在众目睽睽、光天化日之下管徐良叫干爹,这些绿林人能答应他吗?要换旁人谁也不行,就这大头鬼例外。有人认为他被徐良吓出了神经病,怪可怜的,也没人跟他计较。

    单说徐良手提金丝大环宝刀,亮了个“夜战八方”藏刀式:“姓项的请!”项鸿心中暗想:我如一枪把徐良放在这儿,无形中我就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了,但愿祖先有灵,保佑我今儿露个大脸。想到这他可有点紧张,阴阳一合把枪颤了颤、摇了三摇,先使了个“金鸡乱点头”,后使了个“怪蟒出洞”,围着徐良转了三圈,冷不丁往前一跟步,大枪往徐良的颈嗓便刺:“着!”一点寒星就到。徐良一不忙二不慌,拉着架了纹丝没动,两只眼盯着项鸿的眼睛跟大枪。一瞅枪到了,躲早躲晚都不行,得找准火候,眼看枪尖似挨着肉还没有挨着肉的时候把金丝大环刀背往上一横,喊了声“开!”正崩到枪杆儿上,把这条枪崩起来有三尺多高,紧跟着上步闪身裹脑藏头,“刷”一刀直奔小霸王的脖项,这一招干净利落,发招甚快,项鸿说声“不好”,赶紧使了个缩颈藏头、往下大哈腰,徐良这一刀从后背掠过。项鸿也不怠慢,阴阳合把枪走下盘奔徐良双腿便刺;老西儿脚尖点地腾身而起,紧跟着使了个“黄龙大转身”,刀随人转“呜!”使的是“拦腰锁玉带”奔项鸿的腰部斩来。项鸿赶紧往地上一趴,徐良的刀又走空了。就这样人来人往,两个人战在一处。徐良是有能耐,要说三下五除二把项鸿赢了,不那么容易;项鸿要像胜刚才二位那么简单,更不容易。两人大战了十六七个回合。

    为什么打这么长时间呢?徐良一边打着一边看着,他看项鸿的能耐也就如此了,十八个回合的功夫也都施展得不大离了,做到心中有数。徐良虚晃一招跳出圈外,把项鸿弄愣了,双手抱枪把眼珠一瞪:“徐良怯敌不成?”“非也。”“怯战不成?”“也不是那么回事。”“既不怯敌也不怯战,怎么不打了?”“姓项的,我有两句话打算讲在明处。”“有话你说吧。”“你这两下子我全看到了,不怎么样。现在我就要打发你归位,你有什么话留下吗?有话趁现在跟你亲属讲一讲,然后我送你上西天。”“哎呀,你损透了,咱俩还不定谁不行哩,看枪!”徐良往旁一躲:“小霸王,不是山西人说大话,你再要伸手,我如果叫你在我面前过去三个照面,我就姓你姓。”“真的?众位听见没有?三个照面过去他可姓我的姓,我要收个儿子。徐良,你不当众跪倒管我叫爹,你不是人!”老少英雄一听,心里认为徐良说话有点过分,你就动手得了,许这个愿干什么!常言“人有失手,马有失蹄”,万一叫他混过三个照面怎么办?这“弓”拉得太满了!其实徐良心里有数,刚才打过这一阵,他已经知道项鸿有多大分量,不然的话,第一次比武为什么要这样说呢?如何赢对方,徐良把刀术全都想好了。

    单说小霸王项鸿抱着很大希望恨不能把徐良赢了,往前一跟步抖手一枪分心便刺。徐良一提大环刀,刀尖朝下,刀把儿朝上,用刀背一挂他的枪:“开!”这一刀正好把枪崩出去,徐良紧跟着上步进身就贴近了项鸿,刀随人转,使个裹脑藏头,“刷”一刀奔项鸿的脖子就来了。项鸿一看徐良来势甚猛,又往下一低头,徐良的刀走空了,后背对着项鸿。项鸿心中高兴:小子,你贪功心切、用力过猛,叫刀把你身子拽得来了个大拧个儿,把后背对上我了,你还活得了吗?别说三个照面,两个照面我就结果掉你的性命!想到这,他拈枪就刺,牙齿咬得格格响:“姓徐的,你就在这儿吧!”“呜”一声枪奔徐良的后背,眼看要扎上了,就见徐良使了个“黄龙倒转身”正好转到项鸿身后,项鸿一枪扎空。他正是用力过猛、枪发招太快,把身子拽得往前来了个趔趄,脚底下就不稳当了,再想变招,谈何容易!这阵儿徐良在他的身后,老西儿的金丝大环刀便举起来,以上视下,心中默默祷告:赛叔宝秦希、小英雄秦玉,我给你们报仇了!“刷”一刀。等项鸿回头一看,一道冷气来了,他知道性命休矣:“哎呀——”斜肩铲背,他被劈为两半,死尸放倒,大枪落地。

    整个比武场上像开了锅,有恨徐良的,有赞徐良的,什么心情的都有。徐良飞身形跳出圈外,抬脚用靴底把刀上的鲜血蹭了蹭,宝刀还鞘,用手指指项鸿的尸体:“嗯,你个王八驴球球,这是你自找的,跟山西人毫无关系!”他转身回到了东看台。义侠太保刘士杰特地拧好一块热毛巾递给徐良:“三哥擦擦脸,您算给咱们撑腰打气了。”徐良长出一口气:总算夺回了一阵,不然的话,整个开封府的人士气低落,这一刀劈了项鸿,士气高涨,跟刚才截然不同,老少英雄一个个把胸脯全都挺起来了。按下差官队这边祝贺不提。

    单表飞剑仙朱亮亲眼目睹这个惨景,项鸿死得太惨了!老头儿把眼一闭晃晃脑袋:“林玉,赶紧派人收尸。”把两半儿尸体拎回来怎么办?林玉出了个主意:拿麻绳、大针缝到一块儿,把流出来的五脏零碎再给揣进里边去,用好棺成殓,将来再送回原籍故土。后事不必细说。

    有喽罗兵下去,到梅花圈擦干血污,一切恢复正常,朱亮把三角小红旗往空中一举,摇三摇,晃三晃,第二阵开始。就见西看台上第二排紧头里站起一个人来。这人高人一头,个头儿都出了号,踩得台板嘎吱嘎吱山响。他大步来到梅花圈。这位甭说练武艺,就往这儿一站,也引起了全场一片啧啧声:“各位,这家伙是人吗?怎么这么大的个儿!”此人身高有一丈三尺五,比在场最高的霹雳鬼韩天锦、金-无敌大将军于奢还高一脑袋;头如麦斗,眼似铜铃,满脑袋带卷儿的黄头发,梳着十六根虾米须,麻花式的辫子用金色环扣到一块儿;头上戴着三叉嵌宝金冠,身披牛皮麒麟宝甲,牛皮的掩心,前有护心镜,腰扎兽面铜头丝鸾带,凤凰裙遮住双腿,脚登一双特大的牛皮战靴;看年纪三十岁挂零;大腿好像房梁,胳膊犹如房檩,面如青蟹盖,满脸杀气。这个人如果长了毛,真如大腥腥相似。他围着梅花圈转了三圈,然后面对开封府的东彩台说了话:“呃——开封府的,认识我是谁吗?我乃西夏国的,人送绰号‘顶天立地神威大将军’,我叫巨五霸。”其实这个人的舌头根儿有点儿发硬,有很多人听不懂他说的什么话。原来,他是西夏赵元浩的站殿将军,官封顶天立地神威大将军。他摇头晃脑地说:“我不比别的,要比比力气。练武的人都懂‘一力降十会’。不管你有多大能耐,没有力气就吃亏。不管我能耐大与小,有劲就顶十个会的。众位赏脸,我可要献丑了。”他说完之后,又下来几个西夏军兵帮他摘盔卸甲,换好短衣襟小打扮,然后拿过一个灰盒,里面有点白灰。他两只大手伸进去揉了揉,为的是防滑。之后,他一点手,手下番兵给他准备,就听场外传来“嘎吱、嘎吱”的声音,大伙儿顺着声音观瞧,从东北空隙地方推进来一辆铁车,分量没有三千斤也差不多少,车身长差不多有七尺,宽能有四尺半,生铁铸造,下面带着六个铁轱辘,前面安着十二把尖刀,锋芒利刃。人们一看才知道,这叫铁滑车,是守城和守要塞的武器,有很大的杀伤力。要是居高临下把这东西放下去,冲力特大,有时这一辆车就能杀伤对方几百人。可大伙不明白,今天献艺比武用铁滑车干什么?大伙还发现,这辆车大得出了号。

    十六个军兵连推带拉把铁滑车送进梅花圈,放稳当了,军兵退下。就见巨五霸一挺胸脯用手指着铁滑车:“大伙看见没有?这上面有字——两千六百五十斤。现在我拿它练一练。”说话之间就见他把车后边两个把儿绰起来,不费力地往前推九步,又往后拉九步,又拉着它围着梅花圈转了三周。其实这都不是正式的,只是为了活动活动筋骨,之后,他又在灰盆里把手上抹了点白灰,围着铁滑车转了几圈,然后站住,往下一哈腰把车头扳住,另一只手扳住车把,脑瓜子一晃使了个骑马蹲裆式:“起!”这一嗓子喊得山谷回音,两千多斤的铁滑车当时离了地,被巨五霸抱在怀中;又见他一转身:“起——呀!”把铁滑车举过头顶。在场的人无不惊骇:“好大力气!”“果然神力!”“好哇!”比武场上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。巨五霸在掌声中轻轻放下铁滑车,气不长出、面不改色,得意透了!稍停片刻他面对开封府看台方面叫阵:“请哪位按照我这样,做到就算赢!看哪位下来比比力气?”

    这一下真给大伙儿叫住了。“不怕千招会,就怕一招熟”,巨五霸这个儿一丈多高,天天练;他生长塞外,天天吃牛肉、喝马奶,体格多棒!专门练举重的功夫,怎么比?举不起来就算输!

    翻江鼠蒋平往左右看看:“我说各位,我可不是长人家的威风,灭咱的锐气,要讲究高来高去、陆地飞腾,刀枪剑锏、斧钺钩叉,咱不怕!这玩艺儿……大概够呛吧?哪一位敢照量照量?有不服的没有?”蒋四爷的话音刚落,第一排里站起一个人:“四老爷,在下不才,我下去照量照量。”众人甩脸一看,正是“塞北三绝”的老三、人送绰号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迁纪老英雄。没想到这老头儿起来了,四爷心里凉了半截儿,心说:咱老哥俩差不多少,你那劲从哪儿来呀,你还敢比?你没瞅那铁滑车,光装咱这样的就能装进六个去,但嘴上不好这样说。四爷一笑:“老人家,怎么?你打算下场比比?”“正是,实在说不瞒你,我就爱举重,这铁滑车却没举过,但在九和宫没事的时候老举礅子。我下去照量照量怎么样?可不一定行,我不行,你再换别人。”蒋平多明白,一看人家谈笑自然,就知道老头儿心里有底:“好呐!但愿老爷子马到成功。”“借您吉言,哈哈哈……”

    纪三爷手提大带一转身顺梯子下去,一步三摇慢慢进入梅花圈巨五霸的身旁:“年轻人,我陪陪你怎么样?嗯?”

    巨五霸低头一瞅,面前站着一个小个儿。这小老头儿长的尖头顶尖下颏儿大脑门儿,两腮无肉,骨瘦如柴,鸡鼻子、雷公嘴,一嘴芝麻粒儿牙,两个锥子把儿的耳朵,狗油胡七根儿朝上八根儿朝下,一对黄眼珠骨碌碌乱转悠,掐巴掐巴不够一碟子,按巴按巴不够一碗,这干巴劲儿……简直不是笑话吗!

    巨五霸看罢多时把大嘴一咧,他乐了:“嗬嗬嗬!来来来,请问您尊姓大名?”

    纪三爷当场要献绝艺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2:55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6回 兄爱弟暗中示警 师护侄拔刀相助    蒋昭刚想骂,突然,离他不远,一条树枝被人折断。当时他一愣,仔细一看,有一条黑影在他面前晃了一下。蒋昭心中暗想,不好,大概就是这个人偷的我的兵刃。你竟敢在暗地之中戏耍我,这还了得!我看你往哪儿跑!蒋昭低着腰就追。但是那条黑影三晃两晃踪迹不见。蒋昭累得呼呼直喘,心中思忖,今晚太别扭了,要知今日,何必当初?我还不如在家好好睡一觉。折腾这么长时间,一事无成,还把家伙丢了,我有何面目去见众人?我叔叔问我一句,我说什么呢?将来见到我师父,我更无法交待。我豁出去了,再回那座楼,想什么办法,也得把那柜子打开,把东西弄到手。

    蒋昭真还是个孩子,一点都不知趣。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说明什么呢?这说明暗中有高人向他提出警告。他并不接受教训,非要一条道跑到黑,第三次又回到了那座楼。可这次不同于前两次了,刚到院里,就觉得脚下一软,踩到翻板上了,蒋昭被翻了进去。翻板下面是个井底坑,像井那么深,口小底儿大。

    蒋昭不知,人家院里脏坑、净坑,什么坑都有。他还真不错,掉到了净坑里。这净坑是什么呢?坑里铺的全是白灰,有二尺多厚,全用细罗罗过。

    一百多斤的大活人,掉到这里面,能受得了吗?白灰飞起来,把蒋昭呛得上气不接下气。鼻子、眼睛、五官七窍,全被白灰给弥漫了。幸亏上面串铃一响,埋伏的喽罗兵全出现了:“有奸细,快把奸细抓住。”来到坑边,有人用挠钩把翻板拉开,红灯照着亮,剩下的人用几把长杆子探到下面,这长杆梢头有小钩,把蒋昭的袢甲丝绦和后背大袋给挂上了,从坑底把他拽了出来。

    这,如果没被人发现,翻板一扣死,空气不流通,会让白灰活活呛死。就这样,蒋昭也半死不活了,还能有力量跑吗?眼睛睁不开,满嘴都是白灰,只好任凭人家摆布。喽罗兵用几把挠钩把他摁住,拿了一条绳子,抹肩头,拢二臂,把他捆了。

    当头的还不错,说:“我说这是个老头儿还是个小伙子?”

    “谁知道呢?全是白的了。”

    “快,把他推到水沟里冲一冲。”

    旁边有条水沟,喽罗兵用挠钩把他提着,扔了下去。

    经水一冲,白灰没了,但是眼睛里、耳朵里、鼻子里、嘴里还是有。蒋昭这眼泪哗哗地往下淌。幸亏自己年轻,眼泪一流,眼里的白灰被冲出来了,但眼睛就像火烧一样疼。眼睛睁不开了。蒋昭心中暗想:“我要是交待了,还不如去喂狗!这要让人知道,我这跟头得从天上栽到十八层地狱。”

    冲洗完毕,蒋昭被人家连推带捆,直奔前山。走了好长一段路,来到一个处所。

    “进去,进去。”把蒋昭推进一所空房,喽罗兵到上面禀报去了。过了一段时间,那喽罗兵又回来了,说:“大帅有令,把他带到上面去审讯。走,走。”

   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,蒋昭眼睛能睁开了,嘴里的白灰也吐尽了,他眯缝着眼睛一看,原来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,青石铺路,五步一岗,十步一哨,喽罗兵都举着火把,打着灯笼,戒备森严,一个个瞪着眼睛瞅着他。蒋昭被推推拥拥走进一座大殿。

    这座殿,就是天德王议事的天王殿。这座殿可够高的,从脚下至天花板有三丈五。上面吊着八角琉璃灯,跟那楼上吊的灯相似,但比它大,用一条链子系着,里面点一盏蜡烛,把天王殿照得通亮。蒋昭往上一看,有一座高台,台后有八扇洒金屏风,天德王黄伦在台上坐着,方才开会的那些人多数在场,两旁站着黑白丑俊高矮胖瘦各家寨主,一个个佩剑悬鞭,怒目而视。

    蒋昭把头一低,一句话不说,他到这没词了。这时,飞剑仙朱亮把桌子一拍,说:“小娃娃,如果我没认错,你不就是那个蒋昭、蒋小义吗?小伙子,你在碧水寒潭斩墨鱼,有两下子,你应当见好就收。晚上放着觉不睡,你折腾什么?谁派你来的?你想干什么?还不从实招来!”

    “跪下,跪下!”不少人过来摁他。

    蒋昭还真来劲了,两腿站的笔直,就是不跪。后来架不住人家人多,人家把他绊倒,踩住他的两个腿弯儿,揪头发的,拽耳朵的,架膀子的,硬是让他跪下了。

    到了这个地方,你逞刚强,能逞得出去吗?蒋昭咧着嘴,把眼一闭,一语皆无。

    金镖侠林玉手里拎着把鞭子,走过来说:“姓蒋的,怎么回事?你耍什么死狗?我问你,谁让你来的,你想干什么?老实说。”蒋昭还是不言语。林玉气急了,把鞭子举起,叭叭……就是五鞭子。一鞭子下去就是一条血口子,五鞭子就是五条血迹。鲜血当时就流了出来,林玉又指着他的鼻子说:“蒋昭,你要明白点,这不是在梅花圈比武,比武有规定,这可没规定。你夜探我们的山寨,违背了我们山寨里的规矩,犯下不赦之罪,我们怎么收拾你都有道理。这是你自找的。假如你说几句好话,看你年轻无知,或许饶你这条小命。你要是在这立棍儿,今天就把你打碎。”“打,往死打!”两旁的人也高喊着,“五阵赌输赢,咱们全输了,正没地方撒气,把他千刀万剐了。”蒋昭心想:我没话可说,你爱打就打,打死算我倒霉。他低着头,仍不言语,结果又挨了五鞭子。鞭子在空中飞舞着,这样打下去,一会儿可不真的打死了!就在这关键时刻,突然,天花板上那盏八角琉璃灯的吊链,不知被谁打折了,哗啦——吊灯落在了青石条地上,摔了个粉碎。与此同时,从天王殿的房上蹿起一个人来,这人比燕子还快,就好像一粒射出的弹丸,飞到蒋昭近前,伸出手臂,把蒋昭的衣服带子抓住,往腋下一挟,扭头蹿上了天王殿。里边的人还在吃惊之际,人已经无影无踪了,哗——天王殿就像开了锅了,其中有人喊:“快掌灯,别让他跑了,看他是谁。”众人各拽刀枪,纷纷追出。

    蒋昭被人挟着,两耳生风,好像在云里雾中。时间不大,听不见喊杀之声,到了个肃静的地方,那人轻轻地把蒋昭放到地上,手一挥,把绳索给他割断,蒋昭一骨碌爬起来,直觉得两臂发麻,两腿酸疼。他活动活动四肢,揉揉眼睛,心想:“这可是我的恩人,从虎口里把我掏出来,使我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又回来了,我得好好谢谢人家。”想到这,蒋昭细看,在他对面一丈多远处,站着一个人,可这人用一块轻纱盖着脸,不愿露面。这人透过轻纱能看见他,他想看这人五官相貌看不着。这人穿一身黑。蒋昭急忙站起来,来到这人面前,双膝跪倒,说:“恩公,救命之恩铭刻肺腑。我怎么对您说呢,我先给您磕仨头吧,然后我加倍补报。”噔噔噔,就是三个响头。那位好像不懂人情,连动也没动,眼瞅着蒋昭这么磕,一句话也不说。蒋昭磕完了,没听到动静,觉得有些纳闷儿,说:“恩公,我斗胆问一句?您仙乡何处?尊姓大名?您得赏给我,将来我好到您家去报恩。”那人还是不言语,蒋昭更觉得纳闷儿,心说:这位是橛子还是傻子,怎么跟木头桩子差不多?你乐意不乐意倒是言语一声。也许是我说话声音小,再大声点,反正这里也没人。如此,他又说了三遍。就见这位冷不防跳到蒋昭背后,抬起腿,照着蒋昭屁股就是一脚。蒋昭没注意,好悬没让踢趴下。他身子一栽歪站好了,心里捉摸,难怪人家踢我,恨铁不成钢呀。打我应该,踢就踢吧。想到这,说:“恩公,您别生气,怪我年幼无知。要没您,我这命就保不住了,您踢我是应该的。”那位听完之后,毫不客气,跳过来梆梆又两脚。蒋昭这时就有点不痛快了,心里说:我这儿一个劲地说拜年的话,你见好就收呗,怎么还踢起来没完了!这还像话吗?可他又一想,算了,人家恨我,又是我的恩人,踢几脚有什么呢?但那位是得寸进尺,把手伸出来,照着蒋昭的后脑勺,啪啪,又是两耳光子。打耳光,踢屁股,打起来没完了。这下可把蒋昭气急了,他站起身往旁边一纵,眼睛就瞪起来了:“哎,我说恩公,您怎这么干?我这脑袋又不是老和尚的木鱼儿,随便敲打的,您救了我,也不应该这样呀,您这不是戏耍我吗?您拿我当什么了?我本想报恩,可让您这么一来,我倒起了反感了。我说过去的事就算了,您赶紧住手,您要是再这么戏耍我,我就……”那意思是我就要翻脸了。可那位根本就不听,跳过来,啪啪,又是两个耳光子。嘿,蒋昭这就火了,心说:你哪儿是救我呀,你是拿我当玩物了。我今天倒了八辈子霉了,你还往屎坑里推,我岂能容饶!姓蒋的也不是好惹的!抡拳就打,他翻脸了。他这能耐要打这位,能是对手吗?结果没几个照面,被人家上头一晃,底下一个扫堂腿,蒋昭就是一个跟头。蒋昭从地上爬起来,一个虎扑子,往上一扑,那位往下一趴,使了个黑狗钻裆,正好钻到他的裆里。就见这位用脑袋一顶,蒋昭又是一个跟头。连着摔了蒋昭六个跟头。蒋昭不起来了,趴在地上心想,我也不想活了,人受不了的罪我都受了。这一晚上,我倒了多大的霉呀!这位能耐这么大,我干什么还伸手?干脆你把我杀了吧!一死了之,什么事我都不惦记了。

    正在这时,这人摘掉脸上的轻纱,蹲下身子,朝蒋昭一乐说:“嘿嘿,我说兄弟,你可不要生气,是三哥我。”蒋昭一看,不是别人,正是白眉大侠徐良。蒋昭心里一翻个儿,这回可服了。

    说良心话,他早就听说徐良有名,可就是不服气,心说:人说话都一样,过了三个人的嘴,这话玄的就没边了。徐良肯定是有能耐,不然能有这么大的名望吗?不过跟说的相差万里。徐良的老师我都听说过,云中鹤魏真。魏真是个剑客,但一般,不算出类拔萃。他还有个老师,叫金睛好斗梅良祖,也不怎么样。他这俩老师加在一起,也赶不上我半拉师傅。他们跟我老师诸葛原英比,从能耐、从名誉、从辈数,都差的悬殊。他们两个教的徒弟,能好到哪儿去?名师才能出高徒。因此,蒋昭对徐良不服。但是,今天晚上通过实际一看,他觉得自己想错了,徐良这能耐,比传说中的还要高得多。就拿刚才那一手,在天王殿,打碎琉璃灯,把自己挟出来,一直到现在,自己比人家要差多少呀!蒋昭是心服口服。

    突然,蒋昭想起青龙宝剑的事,脸发烧,心发跳,惭愧地说:“三哥,对不起你,我的……”“不要讲了,不就是宝剑的事嘛!”“噢,您知道了?”“宝剑没丢,全在我这儿。”徐良说着话,往身后一伸手,唰——拽出青龙剑。不但宝剑在,徐良又一伸手,从腰带上拽出了三环套月避水圈,往前一递:“兄弟,你的东西,还给你。”“哎呀,我说三哥,你是人吗?你是神仙!我服了,心服口服,外带佩服。”要不怎么说,钱压奴婢手,艺压当行人,都是练武的,这一比,差多少?

    其实,徐良今晚并没有睡着。能睡得着吗?明天是第六阵,关键的一战,输赢胜败,心里没底。故此,徐良躺在床上,总是想这些事。胜了应该怎么办?朱亮他们能不能话符前言,服输认罪?经验表明,可能性不大。因为他们是贼,品质恶劣,一向说话不算数。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,怎么办?怎么调动军队,抓朱亮、抓天德王黄伦?怎样扫平阎王寨,怎样端了这个贼窝子?如果他们果然认罪了,应该对这些人怎样处理?徐良想到这,忽然就觉得身旁有动静,他不看,光用耳朵听着,蒋昭起来了。老西儿多敏锐,他明白,我这小兄弟,刚出世就想玩儿花活,可再一看,蒋昭从墙上把自己的宝剑摘走了。徐良心中十分不悦,心说:你这年轻人真不懂事,这么尊贵的东西,你不打招呼就拿,哪能这么做事?喜欢你说话呀,看来是缺少锻炼啊!可看在蒋平的面上,老西儿没计较,就一直盯着他出去了,在暗地之中一直跟着。蒋昭发现黑影,左晃右晃在前面跑,那就是徐良。白眼眉向他多次发出警告,又偷他的剑,又偷他的避水圈,又在他面前晃动,他是执迷不悟,才得了这么个结果。徐良也是冒险,他一看蒋昭掉到翻板里被人家抓住了,心里就是一惊,汗也冒出来了。在天王殿审问蒋昭的时候,徐良就在房顶上。他左右为难,有心拉金丝大环刀下去血战群贼,可一想在这场合,自己这能耐敌不住人家人多势众,下去那是自讨没趣。后来,被逼得没辙了,采取攻其不备、出其不意,“啪”一镖,打碎琉璃灯,乘群贼大乱的工夫,救出了蒋昭。

    刚才,他揍蒋昭并不是戏耍他,是教训他。老西儿真气坏了,心说:你怎么这么不懂事,多悬!后来一看蒋昭真翻了,他这才露出本来面目。蒋昭认了错,老西儿也没说别的,“兄弟,是非之地不可久留,赶紧随我回去。”哥俩刚要出树林,就听见串锣一响,伏兵四起。为首的正是朱亮、林玉和陈东坡。蒋昭大惊失色,说:“三哥,我们被包围了。”“不要害怕,随我往外杀。”转身奔正南,准备杀出条血路。阎王寨的人眼睛都红了,能让他俩跑了吗?远了用箭射,近了用刀剑刺。两个人累得浑身是汗,难以突围。正在这紧要关头,树上不知是谁,拿着一个特大号的口袋,里面装的全是白灰,冲着山上这些人一撒,白灰全撒了出来。这灰就是地道翻板下的白灰,都经过细罗罗过,非常细,见风就散开了,再看飞剑仙朱亮、金镖侠林玉,以及手下众人,全成了白人了。这一呛,就是一阵大乱。在白灰的掩护下,从树上跳下一个人来。这人动作比闪电不慢,一晃到了徐良和蒋昭的身后,伸出两只钢钩似的大手,抓住两人后背的衣服,二话没说,哈腰就往外闯。他拎着两个小伙子,就像拎着两个小包,不费吹灰之力,徐良和蒋昭都懵了,心说:这是谁,这么大的劲?同时他们还发现,这人的脚步特别快,徐良和蒋昭好似两耳生风,眨眼间闯出重围,一拐弯就到了狮子林。这人也没上房,隔着墙把徐良和蒋昭就扔到院里了。他明白,二位功底都深,肯定摔不着,要是一般人,这么扔还不摔出屎来吗?两人眼看身子落地,来了个云里翻的跟头,哥俩双双落地,谁也没摔着,可是再回头找那个人,踪迹不见。

    徐良和蒋昭,两人的心就跳到一起了,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,就好像一场恶梦。怎么出来的?好险好险哪!他俩正发愣的时候,惊动了狮子林的老少英雄。“扑通扑通”一响,值班下夜的都过去了,一看是徐良和蒋昭,忙问,“三将军,蒋将军,怎么回事?”这些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这一吵吵,蒋平、欧阳春等人全出来了。他们两人满身白灰粉,像活鬼似的,蒋平瞅了瞅问:“良子,小义,怎么回事?”徐良把脸擦了擦说:“四叔,是这么回事。”老西儿也瞒不住,把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从头至尾讲述一遍。众人一听,又惊又喜,又气又恨。蒋平把小圆眼睛一瞪,冲着蒋昭“啪”就是一个嘴巴子,说:“小兔崽子,你哪儿那么多事?不睡觉,胡折腾什么?要没有你三哥解救你,能有你的活命?就你这样,连自己都保不住,还想救你爹?听你三哥这一说,连他也遇上了危险,如果没有高人相助,他也够呛。你说你惹来多大的麻烦。我们老蒋家,有你不多,无你不少,你马上给我滚!”蒋昭哭了,蹲到地上,觉得无限的委屈,抽抽搭搭直淌眼泪。蒋平这火更大了,说:“噢,还冤枉你了?”伸手又要打。欧阳春拦住说:“老四,算了。这孩子的意思咱们都懂,他想到第六阵赌输赢是个关键,想把底摸回来,这不算错。他还年轻,缺少经验。不管怎么说,平安回来就不错。快快洗洗脸,拉倒,拉倒。”大家也劝解,蒋平这才消了气。

    这阵儿,天已破晓,不能再睡了,大伙这时候都起来了。洗漱完毕,蒋平、徐良、欧阳春商议,今天还得接着玩儿命,事关成败,在此一举。大家饱餐战饭之后,日头已经升起来。徐良、蒋平和大家默默地祷念。死了好几个人,祷念上天之灵,阴魂莫散,今天给你们大报仇。大家把一切都收拾完了,刚要起身,就见金镖侠林玉领着八个护兵,神采奕奕,迈步走进客厅,冲大家一抱拳,说:“众位,昨晚睡得好吗?”蒋平赶紧还礼,说:“多蒙关照,我们睡得挺香甜。”“早饭吃过了吗?”“刚吃完。”“我奉天德王所差,前来接各位,要没什么事,我们一同起身吧。”“多谢,多谢。你想得可太周到了,管接管送,我们真是感谢不尽。”

    别看蒋平嘴里这么说,心里暗骂:免崽子,你们这些笑面虎,杀人贼,等到了梅花圈,咱们再算账。林玉在前,老少英雄在后跟着,一边走一边谈着。不多时,便来到头一天比武的场所。大家上了东彩台,林玉陪着说了会儿话,起身告辞。大家坐好了,个个摩拳擦掌,眼睛瞪得溜圆,就等着第六阵。日头升起有一杆子高的时候,飞剑仙朱亮从西彩台上下来,稳稳当当来到梅花圈,眼望众人,高声喊道:“各位,今天比武又开始了,接着昨天的茬儿来。我先宣布几样事情,我们规定的是十阵赌输赢,已经进行了五阵,众所周知,阎王寨全败了。现在开始的是第六阵,假如开封府又赢了,我们阎王寨服输认罪,怎么说的,就怎么做。因此,我们阎王寨的人只许胜,不许败,败一阵就算完,希望大家使把劲。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声明,昨天晚上,在咱们山上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,开封府的人到前山来探听我们的行动。这是干什么?我们除了比武之外没有别的,你们何必鬼头鬼脑地跑到前山来探听风声?真叫人可发一笑!这件事先记到账上,等比武结束之后再算。”朱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一说,有知道的,有不知道的,“怎么了?出事了,开封府派人到前山打探消息。这是什么东西,鬼鬼祟祟,不仗义,不义气。”众人纷纷指责。蒋昭是脸红脖子粗,把脑袋深深地埋在身下。蒋平瞪着小圆眼,狠狠地瞪了他两眼,心里说,冤家,都是你找的,叫人家当众暴损一顿,咱连词儿也没有。蒋四爷知道理亏,所以也不言语。这时,朱亮把话又拉了回来,说:“不过,那是个插曲,无关大局,现在我们还得继续比武,无论如何,今天也得分出高低上下。”

    朱亮宣布完了,回归西彩台。坐下之后,他和身边的人耳语了几句,然后绰起三角黄旗,在空中摆了三摆,晃了三晃,发下了号令。就见从他身后站起一个人来,迈大步下了西彩台,走进梅花圈。众人一看,是个出家的老道。平顶身高一丈一尺挂零,但这老道,虽然高大,却挺瘦,皮包着骨;两个深眼窝,一对小蓝眼珠,一闪闪的,好像两团鬼火;头上高挽牛心发纂,带着柳木道冠,顶梁门上安着一颗宝珠,脑袋一动,闪闪放光;身穿青布道袍,圆领大袖,腰系水火丝绦;白袜子,开口的道鞋。身上还带着七口宝剑,一口大的,六口小的,这小宝剑就是一种暗器,尺寸不超过一尺,一边三个,都在身后背着。再往这老道脸上一瞅,面似瓦灰,黄焦焦的胡须,相貌十分凶恶。大家知道,这人肯定不简单。敢承担第六阵的,没有饭桶,因为这阵输了,阎王寨就算输了,可以说,这是个挑大梁的台柱。大伙算猜对了。就见这老道微微冷笑,作揖诵佛号:“无量天尊,各位,贫道乃九华山的,江湖诨号三手真人,我叫刘道通。”

    他这一报名,场上就一阵骚动。为什么?他的名望太大了。提起三手真人刘道通,武艺超群,无人不晓。他是莲花派的小教主,莲花派的掌门人。他有几个亲师兄弟,有一个叫飞云道长郭长达,功夫和身份在一般人之上,很少露面。他就是跟郭长达学的武艺,闯荡江湖六十余年,很少打过败仗。他跟三侠五义的人久打交道。群雄聚会冲霄楼,就跟他碰上过。不过那次他没拣着便宜,与北侠欧阳春大战一百五十个回合,没分胜败。徐良耍坏,扔了块没羽飞蝗石,打到刘道通的鼻子上。刘道通一闭眼睛,让欧阳春乘势打了一掌,结果当众出丑,气走刘道通。打那以后,再没见他的面,在江湖上销声匿迹,不知去向。没想到今天他在这露面了。这老道又毒又狠,心术不正,谁要有能耐,他瞅着就嫉妒,眼里容不下别人。这次飞剑仙朱亮就把他请来了,第六阵由他来包。

    刘道通胸有成竹,下场之后稳如泰山一般,接着说:“承蒙飞剑仙朱老剑客的器重和天德王的重用,让我当第六阵的阵主。我要求开封府的高人,能与我比试高低,由于时间紧迫,咱们废话少说,请众位演练。”说罢,冲着东北角一摆手,走进一帮小老道,肩上扛着不少零碎儿。大伙注意看着,不知是什么东西。一捆一捆的,都是竹杆。青竹杆,笔管条直,粗细都差不多,像鸭蛋粗细,有九尺多高,一头是齐的,一头是尖的。这十几个小老道还拿来一张图,铺到地下,按照刘道通的指点,开始挖坑。坑眨眼就挖好了,按梅花形挖了六十四个小坑,把竹杆埋好了。平头埋在地下,尖头在上。九尺高的竹杆,埋了有一尺,在外面的还有八尺。竹杆全是斜抹的,尖都用油炸过,意思是显得比钢铁还坚利。刘道通围着这些竹杆转了两圈,挨根检查,一看埋得挺结实,然后摘了道冠,脱了肥大的道袍,一哈腰把鞋袜也全脱了,光着两只大脚。再看他脚尖一点地,嗖——蹿上了青竹杆。好像蜻蜒点水,又好像蜜蜂采蜜,啪啪啪,他在这竹杆上转了有几圈的工夫,站立中央,来了个金鸡独立式,纹丝没动,大拇趾踩着竹杆的尖。就这一下,可见刘道通的气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。

    这玩意儿,叫六十四颗梅花桩。一般人不一定懂,成了名的人都知道,这种功夫最难练了。一般的梅花桩,两头都是齐的,大木头墩子,脚掌能落到上面。可这是抹斜带尖的,比那种梅花桩又难数倍。

    刘道通转了几圈站定后,眼望开封府开始说道:“无量天尊,各位请下来吧!蒋平,你看你们谁行?你要有兴趣,贫道也奉陪。”蒋四爷一听,吓得脑袋一扑棱,心说:我回炉另造也学不会这手,看来真够难的。蒋平眼望众人,说:“各位,看见没看见?这可是绝艺呀,哪位下场?谁敢与他比试?”言还未尽,左上手就站起一个人来:“四老爷,不必为难,这算狗屁绝艺!我从小就练,您老人家放心,我去!”蒋平一看,说话者不是别人,正是赛北三绝的第三绝,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迁,纪老剑客。这纪迁下过一回场,这回高兴劲儿来了,自告奋勇,还要下场。蒋平一想,人家既然自告奋勇,我要拦着,显得不礼貌。看他刚才说的,从小就练,大概有把握。于是说:“纪老剑客,既然如此,我非常高兴,您可多加谨慎。”“四老爷放心,我明白,这一阵事关重要,没两下子,我能去吗?您放心吧。各位,咱们回头见。”纪三爷就要下去了,他二哥,一朵红云飞莲道人过来拦住道:“三弟,你可不准骄傲呀,不要忘了,骄者必败。我看这阵,你别去了,愚兄我替你。”“唉,二哥,这是什么话,刚才你怎么不报名?我话已出口,焉有反悔之理?这么办吧,我要不行,你再替我。”说话间,纪三爷把袖子一甩“噌噌噌”下了东彩台,飞身要上梅花圈,大战刘道通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3:53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7回 纪三爷因傲丢性命 白眉毛怒踩梅花桩    纪三爷自告奋勇来到梅花圈。飞剑仙朱亮在西彩台上一看,不由得暗中咬牙,心里说:“你又下场了,前者你大获全胜,你觉着自己有两下子,不含糊,吃了甜头,这回叫你吃个辣椒。”想到这,他给三手真人刘道通发出了信号。朱亮把小黄旗“啪啪”抖了抖,西彩台上是擂鼓呐喊。刘道通一听就明白了,这是让他想方设法把对方置于死地,这就是信号。这边纪三爷迈大步走进梅花圈,脱了鞋袜,去了裹脚布,裤腿挽到膝盖,周身上下紧衬利落,从腰里拽出一对链子双。这对兵刃,纪三爷可是没少下功夫,链子长九尺,乃是五金打造,用银水走了六遍,锃亮。这种兵器,小巧玲珑,适于在梅花桩上使用。纪三爷把链子-在手中一分,双脚点地,“噌”蹿上了青竹杆,往前倒了几步,真好像风摆荷叶一般。就这一下,满堂彩。“好,太好了!”人们热烈鼓掌。

    纪三爷脚下踩着梅花桩,跟刘道通打个交道:“老通,认的我是谁吗?”

    “无量天尊,哈哈,如果贫道没记错,你不是塞北三绝的第三绝,神手大圣夜渡灵光纪老三吗!”

    “不错,正是你家三爷。刘道通,我没想到,在比武当中,你能把绝活都拿出来。你认为你有两下子,我看不是这么回事。你这是自掘坟墓,搬砖砸脚面,反巧弄个拙,我看你后果是可悲的。当然了,好良言难劝该死鬼,咱们不用说废话,就亮家伙吧,我陪你走走。”

    纪三爷是眼空四海的人,刘道通更是目中不容人。这两人是针尖对了麦芒。刘道通探膀臂,拽出大宝剑——七星丧门剑。他这把宝剑,比一般的剑分量重,尺寸也长得多,就好像在马上冲锋陷阵的那种长剑,不算剑把,光剑体就有四尺二,宽有一巴掌,锋芒利刃,上头嵌着七颗星。虽然不能切金断玉,但也是纯钢制造。刘道通手端宝剑,说:“纪三爷,请,请。”两人就战在一处。

    纪三爷上场是个急茬,脚下踩稳当了,把掌中链子双-一晃,分手一点,扑奔刘道通的面门。刘道通往下一低头,用大宝剑往上架,哐啷啷,把链子双-就崩出去了。顺手一剑,直奔纪三爷的双腿。纪三爷往空中一纵,连倒出三步去。这是一个回合。往一块一凑,又战在一处。

    在这种梅花桩上比武,难上加难。它不像在平地上打仗,无所顾忌,光凭自己的能耐,注意对方的招数就行了。在这上,还得注意脚下,一脚蹬空,就凶多吉少。青竹杆间的距离是五尺,步迈大了迈小了都不行,心里还得有个尺寸。一个人上下皆顾,确实不容易。

    这二位,真好比上山虎遇上下山虎,云中龙遇上雾中龙,各不相让,全把绝艺施展开了。就好像两个蝴蝶,翻上飞下,左右盘旋,杀了个难解难分。两旁的全看傻了,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。朱亮鼻子尖也冒汗了,两手扶着八仙桌,他就担心刘道通打败仗,因为一败,整个儿就完了。开封府也是如此,就盼纪三爷打胜了,这次英雄会也就结束了。再看这战场上,两位打到四十多个回合,未分胜负。刘道通心里有点着急,心里想:今天一上场的时候,天德王黄伦亲自接见了我,亲手赐御酒三杯,我在天德王黄伦面前下了保证,这场比武一定要赢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,我夸下海口,一旦败了,我就没脸活了,就得抹脖子。可是他瞅眼前这位,甚是厉害,比猿猴还灵巧,掌中这对双-,像闪电一般,稍不留神,就会命丧九泉,太难对付了,我可得加一把劲。想到这,刘道通就施展开了,丧门剑,三十六路绝命剑,大宝剑呼呼挂风,上三剑插花盖顶,下三剑孤树盘根,光华缭绕,直挂冷风。打着打着,纪三爷稍微没注意,肩膀就被宝剑扫了一下。宝剑这么快,碰上就是一个口子,纪三爷就是一个激灵,坏了,他这一激灵,脚下就没准儿了,一步迈出去四尺半,一脚蹬空,整个身子栽了下去,身子往前一趴,前胸正好挨到青竹杆上。这竹杆是抹斜的,用油炸过,比刀尖还快。纪三爷一瞅不好,惨叫一声,死于非命,整个身子被青竹杆穿透,血染尘埃。刘道通飞身形跳下梅花桩,手中合大宝剑一看,不由得仰面大笑:“哈哈哈,纪老三,你那能耐今天上哪去了?你自觉不含糊,这是你自找的。开封府,快点收尸!”

    这阵儿,老少英雄乱作一团,像开了锅。纪三爷的两个哥哥,展翅腾空臂摩天纪华成,一朵红云飞莲道人,全疼的背过气去了。蒋平利用这个机会,赶紧派人把纪三爷的尸体抬回东彩台。蒋平不住地摇头叹息,刚才还有说有笑,眨眼之间死于非命,比武这玩意儿有什么好下场呢?众人把纪大爷、纪二爷全都抢救过来,这哥俩是痛不欲生,道:“老三啊,你死的太冤了,在天之灵别散,我们给你报仇了。”

    一朵红云飞莲道人,飞身形跳下东彩台,直奔梅花圈。蒋平一把没拉住。道爷是一边哭,一边往前跑。来到刘道通面前,高诵法号:“无量天尊。刘道通,我们老纪家与你何冤何恨,你竟下此毒手?我三弟不在了,我们还有哥俩呢。来来来,二爷陪你走几趟。”刘道通手捻大胡须,瞪着鬼火似的眼睛,一阵冷笑道:“咱们这是比武,不是比说大话。你赶紧收拾收拾,请上。”纪二爷也不多说,脱掉长大的道袍,脱去鞋袜,挽好裤腿,拽出宝剑,飞身形跳上青竹杆。刘道通在下面缓了一会儿,也跳上青竹杆。两个人,两把宝剑,战在一处。纪二爷报仇心切,宝剑呼呼挂风,一剑快似一剑,恨不能一剑把刘道通劈为两半。刘道通刚才赢了一阵,精神头儿挺足,他是乘胜追击,跟二爷打了个平手。五十个回合过去,刘道通使了个卧看巧云式,剑走下盘,直奔二爷的双腿。纪二爷双脚尖点地,蹦起八尺多高。刘道通使的是丧门剑的绝招,叫勾魂连环剑,卧看巧云之后,身随剑转,剑随身转,“唰啦”剑又回来了。道爷没提防,正好双脚落到青竹杆上。“咔嚓”一声,从膝盖以下,双腿折断。二爷的上半截整个摔了下去。还不错,没摔到青竹杆上,正好摔到了平地上,连痛带摔,昏厥过去。场上顿时像开了锅。飞剑仙朱亮一看,高兴地喊着:“好,打得好!来呀,擂鼓助兴!”场上是鼓声震天,喊声震地。刘道通跳下梅花桩,一边休息,一边洋洋得意。开封府又是一阵大乱,把纪二爷抢救回去。命保住了,但终身残废。太惨了,纪大爷二次昏倒。这时刘道通口出狂言道:“无量天尊,蒋平,认输吧,何必呢,贫道好生积德,不愿意杀生害命。我是但能容忍且容忍,只要你们认输,咱们就算结束。你看怎么样?”

    言还未尽,就恼怒一人,北侠欧阳春。老侠客觉得,太对不起纪氏三兄弟了。人家是来帮忙,也不图当官,也不图发财,是出于义气。要不是英雄会,人家哥仨在家呆着多太平,如今死的死,残的残,开封府如果不管,于心何忍?欧阳爷站起身来告诉蒋平:“千万把纪大爷劝住,别让他上场,愚兄我上去。”蒋平说:“老哥哥多加留神。”欧阳春说:“现在讲说不了什么了,如果我败了,你再换旁人吧。”北侠晃动着胖大的身躯,下了东彩台,直奔梅花圈。来到刘道通面前,老和尚点了点头说:“刘道通,还认识贫僧吗?”

    刘道通早就看见了,一瞅欧阳春跟当年是大不相同了,当年是扎巾箭袖,大紫胖子,现在是个大秃和尚,比当初还发福,体重能有三百多斤,肩上扛着日月方便连环铲。一见北侠欧阳春,刘道通的气就不打一处来,可谓新仇旧恨。原来,刘道通与欧阳春是同乡人,都是东北辽东的,住在千山白石岭,古郡风凰亭,从小一起长大。那时候,武术大兴,没事吃饱了,喝足了,年轻人就凑到一块儿,使枪弄棒。赶上丰收的年头,大家互相凑钱,请个名师,教众人武艺。欧阳春和刘道通同堂学艺,最初请了个老师是个清兵回教人,叫神枪花四发。同堂学艺的有一百多个年轻人,最数他俩学的好。欧阳春管刘道通叫师兄。神枪花四发教了三年,老头儿家有事,走了,让他们俩负责代替老师,分管着一百多个师弟,欧阳春负责教五十多个,刘道通负责教五十多个。跟欧阳春学的这五十多人认为欧阳春武艺好,跟刘道通学的五十多人就认为刘道通武艺好。这些人没事找事,非让两位师兄比武较量,比试高低。这两人正年轻力胜,经大伙这一说,就来劲了,在月下比武。结果欧阳春把刘道通一掌击倒在地。刘道通觉得当众丢了丑,站起来就翻了脸,告诉欧阳春,这一掌之仇非报不可。欧阳春认为,说两句气话,明天见面,我赔个不是不就得了。哪里知道,第二天再找刘道通,踪迹不见。其实小年轻的,打个跟头算什么呢,可刘道通心就重,回家收拾收拾,一口气离开了辽东,到中原投名师去了,后来果然拜了名师。欧阳春也成了名,号称北侠。第二次对掌是在杭州。欧阳春怎么解释,刘道通也不听,没办法,两人又打起来。结果又让欧阳春一掌击倒在地。刘道通负气而走,临走时对欧阳春说:“在这个世界上,有我没你,有你没我,早晚我还得找你,报两掌之仇!”光阴似箭,又是二十五年。这期间,事情变化很大,刘道通出了家,号称江南武真人,又学会了一手暗器,所以又叫三手真人。说三手,意思就是他好像比别人多一只手。徐良叫三手大将,暗器打得好,就是这个意思。刘道通一把大宝剑,六把小宝剑,百发百中,一举成名。没想到破冲霄楼的时候,两人再次相遇,这时刘道通的能耐已不次于北侠了。两仇人见面,分外眼红,各为其主,见面就玩儿命了。刘道通满以为这回能取胜,结果冒出个白眼眉徐良来。徐良刚出世,还是个小年轻的,他一瞅这老道甚是厉害,担心北侠败了,就掏出一块石子儿,正好打在刘道通的鼻梁上。刘道通受了伤,一哆嗦,让欧阳春一巴掌削到后背,口吐鲜血。他觉得没脸见人了,就离开了湖北襄阳,病了三个多月。病好后,他越想越气,就四处打听,是谁揍了他一石子。小韩信张达连向他告密说:“揍你一石子的,是徐庆之子,白眼眉徐良。”刘道通没听说过徐良,就问徐良是什么人。张达连告诉他说:“徐良,白眉为记,是云中鹤魏真和金睛好斗梅良祖两个人教出来的宝贝徒弟,掌中一口金丝大环刀,非常厉害,除欧阳春就数他。”打那以后,刘道通就暗下决心,将来有一天,先找欧阳春,再找徐良拼命。但是由于琐事缠身,始终未能如愿。光阴似箭,许多年过去了,没想到现在在阎王寨相遇。刘道通练的梅花桩就是给欧阳春练的,因为他知道,要想赢欧阳春,就得使绝艺。

    刘道通决心要报仇,两人是话不投机。欧阳春扒掉鞋袜,拎起方便连环铲,大肚子一甩,上了梅花桩。由于太胖,两只大脚好似两只旱船,肉乎乎的大脚,踩着梅花桩的尖子,得溜溜乱转。别看他身体胖大,可十分灵巧。刘道通晃大宝剑也上了梅花桩,对欧阳春说:“欧阳春,来来来,咱俩算账的时候到了。看宝剑。”欧阳春合大铲往外招架。二人各不相让、战在一处。欧阳春成名不是一年了,二十一岁就是北侠,现在六十挂零,闯荡江湖几十载,名声大振。欧阳春的父亲和叔叔,都是少林八大名僧。他父亲是半路出家的,因为勤恳好学,位居八大名僧之首。哪个不知扭转乾坤的目览十方欧阳中惠?他跟父叔学的能耐,能次得了吗?北侠在梅花桩上一边打,一边心中暗想,看来刘道通是个祸害,为给纪氏兄弟报仇,我决不能放过他。老罗汉想到这儿,晃大铲,拿出看家的本领——八法神铲。这种本领也叫达摩神铲。据说达摩老祖进中原,面壁熊耳山十年,采天地之灵气,日月之精华,研究百兽之动作,创造出武术。其中第一个就是八法神铲,一招化八招,八八六十四路,真是神出鬼没。欧阳春后来不使刀了,就在铲上下功夫,这些年没间断,轻易不外拿。今天他把八法神铲端出来,真是惊人的魂魄。刘道通大吃一惊,心说:不好,欧阳春的功夫比当年只在上,不在下,我手中的宝剑,本来就吃亏,碰到大铲就得飞,我还得回避,他的招数这么惊奇,我是万难取胜。刘道通一急,鼻子尖就冒汗了。欧阳春一铲快似一铲,步步逼近,把刘道通逼得在梅花桩上得溜溜乱转。从梅花桩上下去,就得承认输。老道被逼得没辙了,眼珠一转,冒上一股坏水,想使暗器。朱亮并未宣布不准使暗器,所以他想来想去,冷不丁抽出右手,拉出败势,身子往下一蹲,好像是要跳下梅花桩。欧阳春离他六七步远,两根梅花桩的距离,他把大铲一举,心说:他大概不行了。结果他估计错了。就在这一刹那,三手真人刘道通拽出了三把小宝剑。这宝剑长一尺,把三寸,剑苗七寸,而且都经过毒药煨过。每把宝剑的尖上,都有十几个小窟窿眼,像针尖似的,里面灌着毒药,全是仙鹤顶上红,仰鱼尾上针,其毒最烈。恶老道一反身,手一晃,三把宝剑同时扔出。三点寒星直奔欧阳春。老侠客大吃一惊,他事先一点防备也没有。他把大铲一晃,“当啷”拨出一把,身子一闪躲开了第二把,可第三把没躲开,正扎到大腿上,扎进去有一寸半。欧阳春这么胖,大腿那么粗,扎一寸半倒无所谓,但是它里面有毒,见血之后,毒性马上就发作。北侠就觉得大腿上像被毒蛇咬了一口,顿时半身发麻,心中暗想,完了,我命休矣。身子一栽歪,就要倒下。还得说欧阳春有功夫,就在身子一栽歪的时候,使尽浑身的力气,脚掌一登梅花桩,“嗖”把自己平射出去,离开梅花桩,整个摔到在地下。整个场上像开了锅了,有人眼尖,看清怎么回事了,有的人没注意,还不知道欧阳春怎么眨眼的工夫就败了。蒋平众人一看,不好,纷纷跳下东彩台,直奔梅花圈,把北侠抱起来,救回东彩台。欧阳春口吐白沫,不省人事。这时候,展翅腾空臂摩天纪华成已经不哭了,他看北侠为给两兄弟报仇,落到这般地步,能不急吗?过来仔细一瞅,大腿上冒着紫血,一股臭味扑鼻,是受暗算了。西洋剑客夏玉奇过来赶紧把北侠抬起来切住,说:“快,往外挤血,马上医治,不然毒气归心,命就保不住了。”大伙把他的中衣脱掉,拿过一把锋利的匕首,把伤口的肉挖去,蒋平亲自动手挤血,一直挤到紫黑色的血没了,冒出鲜红的血来。上了刀伤药止血胆,又把清心解毒散灌下。因为治得及时,没等药性发作,就把它清除了,所以欧阳春才保住性命。欧阳春缓醒过来,摇头叹息地说:“人有失手,马有失蹄,没想到我今天中了他的奸计。”

    这时,朱亮见刘道通连胜三阵,吩咐一声:“擂鼓助阵。”场上顿时鼓声隆隆。刘道通跳下梅花桩,拾起小宝剑,全都还鞘,手中提着大宝剑,得意地哈哈大笑。朱亮马上宣布:“第六阵,阎王寨胜。”这一宣布,气坏了白眉徐良,站起来高声喊道:“朱亮,这一阵不能算!”他和蒋平、夏玉奇、纪华成老少四人下了东彩台,直向西彩台,和朱亮交涉。一见面就说翻了。徐良气得青筋暴出,说:“比武场上讲的是真杀真砍,为什么要在梅花桩上比武?就是比轻功和硬功,不准使暗器。刘道通暗箭伤人,不是凭的真本领,因此不能算。”朱亮乐了说:“徐良,你这不是耍无赖吗?我什么时候宣布不准使暗器?你们什么时候提出过不准使暗器?都没有呀!因此,使用暗器有何不可?”蒋平也乐了,但这乐比哭都难看,他对朱亮说:“老剑客,我看你们太不仗义了吧?这场比武,第一阵纪三爷死得那么惨,我们没说话,因为当场不让步,举手不留情,死伤由命。第二阵,纪二爷双腿被刘道通削掉,我们还没说话,因为打仗总有胜负,我们说了便无理。为什么单要这阵说话呢?刘道通眼看就要败了,他是狗急跳墙,才使了这种毒招,救了他的狗命。虽说明文没有规定,但是暗箭伤人不光彩,我们不能承认。”山上的人坚持这阵算,开封府绝对不同意,两方是争执不下。最后,朱亮拽出拐棍儿,山上的寨主甩大氅,各拉弓剑,要开始一场混战。三教堂的三堂主、肩担日月携昆仑陈仓和尚,为人比较正直,他最不同意刘道通这种手段,忍无可忍在旁边站起来说:“阿弥陀佛,开封府说的也在理,这阵我看就不算,既不算开封府赢,也不算阎王寨败。阎王寨有的是人才,依贫僧的主意,另摆一阵,还是第六阵。”朱亮一听心说:老和尚,我们费老大劲把你们哥仨请来,待如上宾,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?但是他身份高,如果把他得罪了,他再帮着开封府,阎王寨整个就得垮台。所以朱亮低头不语,就有让步之意。刘道通听说不算,提着大宝剑,从梅花桩回到西彩台,一边上台,一边骂骂咧咧,用手点指徐良道:“姓徐的,你不要在这装人,贫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力胜三阵,不算门儿都没有!谁说不算也不行。”他半截插了一刀。陈仓和尚把眼一瞪说:“刘道爷,方才经过我表决,这阵不算,从头比,怎么你不乐意?”刘道通答道:“对,不乐意,一百二十个不乐意。这一阵是我打的,我包的,谁不服,咱就比一比,要说不算,绝对不行。哪一条规定不准使暗器了?你有能耐也可以使呀!”他这一横,把徐良气急了,老西儿蹦起来说:“这是你说的,随便使用暗器,咱俩比一比,我也使使暗器。”刘道通说:“你忘了吧,我跟欧阳春动手,有你什么事?你暗中打了一块没羽飞蝗石,好悬把我鼻梁子打塌了。如今大仇刚报,你又跑出来了。好,咱俩就比比,看看我厉害,还是你厉害。”朱亮有点为难,这一比,还数不数十阵赌输赢了?陈仓心中有数,心说:刘道通你倒霉,你不听我的劝告,我就顺水推舟。他跟朱亮说:“老侠客,我同意,就叫他俩当场比武,暗器对暗器。”朱亮有心不答应,惹不起这位三堂主,心说:刘道通你白活,说几句软话,我们一捧场,不就完了吗?你竟敢跟三堂主分庭抗礼,这是自找倒霉。他赶紧答应道:“好,好,罗汉爷,听您的法典。二位别争了,你们下场比吧。”

    刘道通提着大宝剑,下了西彩台。徐良、蒋平老少英雄也跟着下来。蒋平拽了拽徐良,说:“孩子,现在千斤重担都落在你身上了,你可千万留神哪。你要再趴下,我们整个就完了。”“四叔放心吧,别的不敢说大话,要比暗器,他差得远。”老少英雄回归东彩台。

    刘道通气得青筋突起老高,未曾动手,先练了一趟宝剑。徐良瞅着他说:“咱们未曾动手,你练的个什么劲,难道你是憋疯了?”“你少说风凉话,现在咱俩就分上下、论高低。请吧。”他以为徐良年纪轻,没学过这种功夫,他想错了。徐良跟他老师梅良祖学过。别看学得年头不多,但他聪明好学,学什么都能学好,对梅花桩一点也不陌生。徐良脱掉鞋袜,挽起裤腿,“噌”就蹿上了梅花桩,先来个蜻蜒点水,又来个扬风拂柳,从背后拽出金丝大环刀。刘道通一看,心想:真是后浪推前浪,新人换旧人,看来我还得留点神,他把大宝剑一压,飞身形跳上了梅花桩,和徐良战在一处。

    论能耐,两人不相上下。刘道通是成了名的剑客,徐良出世才几年,能拉平就太不简单了。两人一伸手,五十个回合没分胜负。徐良开始想用金丝大环刀削他的宝剑,刘道通非常狡猾,一看大环刀上来,就把宝剑拉回来,想削也削不着。他没想到徐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,他的心悬到嗓子眼儿了。宝剑一旦被削,今天非输不可,干脆使暗器把他打死得了。想到这,他虚晃一剑,抽身就走,徐良压刀就追。刘道通把宝剑交到左手,探膀臂拽出三把宝剑,一回头,使了个天女散花,“啪”,三支剑直奔徐良。徐良早有思想准备,因为刚才说的明白,可以使暗器,所以特别留神,一看他拉败势,就知道他要发暗器。三只剑,一只奔徐良的面门,一只奔颈嗓,一只奔前心。徐良脚尖一点,腾空而起,蹦起有一丈五六尺高。三支剑同时打空,落到地上。刘道通一看没打着,就是一惊,他换手又拽另外三支剑。就在这刹那,还悬在空中的徐良,伸手拽出镖,一抖手,这只镖直奔刘道通的面门。刘道通吓得魂不附体,身子一歪躲过去了。紧接着第二只镖又到了,他一哈腰,又躲过去了。但他已经到了梅花圈的边缘,光顾躲镖,身子站立不稳,头朝下从梅花桩摔了下去。眼看要落地,一个跟头,双脚立地。他从梅花桩上下来,暗想出去算了,可徐良把他恨死了,“嘎叭”左手袖箭就出来了。老道往地上一趴躲过去了。徐良一拈右手,右手的袖箭又出来了,老道又躲开了,徐良气急了,伸手拿出一把没羽飞蝗石,有二十多个,把大环刀叨在嘴上,双手打飞蝗石,像连珠炮一样,飞奔刘道通。这回刘道通躲不开了,脑袋上转圈全是包,鲜血直流,“啊呀”一声抱头就跑。徐良把牙关一咬,说:“你这王八羔子,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!”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4:18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28回 刘道通自食恶果 梅良祖奇遇京师    徐良得理不让人。刘道通在前头跑,他提刀在后头就追,三蹿二纵就追上了。刘道通满脸是血,被飞蝗石打得眼都睁不开了。辨不清东南西北,哪还有能力反抗呢?徐良把大环刀往空中一举,说:“你这个恶贯满盈的东西,你给我在这儿吧!”“噗”,刀光闪烁,红光迸放,刘道通身首两开,死于非命。

    刘道通这一死,整个比武场像开了锅了,乱成一片。他已经跑到西彩台根下,再有几步就上台了,徐良就在这儿把他劈了。阎王寨的人亲眼目睹,看的十分真切,只是事情发展得太快,还没等大伙帮忙,人死了。朱亮见状,气得咬碎钢牙,用手点指道:“徐良呀徐良,你太心狠手毒了!有道是一人怕一人,也就算了,刘道爷跳下梅花桩,已经认输,你还没完,竟敢追到我们眼皮底下把人杀了。弟兄们,把他给我剁了,给刘道通报仇雪恨。”“是。”群贼甩大氅,好像蝴蝶乱飞,连跑带跳从西彩台上下来一百多人,把徐良团团围住。陈东坡举着金棋盘,朱亮拎着五金拐棍,林玉提着金剑,车新远、金大力等人,各晃大棒,无一不劳。徐良一手提刀,一手拽出青龙剑,准备玩儿命。蒋平一看不好,把分水蛾眉刺拽出来带替军令,往左右呼喊道:“弟兄们,冲!”开封府的办差官,约请来的宾客,各拿兵刃,冲到阵前。

    眼见就是一场凶杀恶战。就在这紧急关头,山坡上有人喊了一嗓子,像敲铜钟似的,非常洪亮:“不要打,住手!”众人一愣,各拉兵刃往山坡上看,从打半山腰跑下一人,像飞一样快。到了山根下,一个跟头站好了,甩大氅来到战场之中,阎王寨的人大都不认识,开封府的人一看非常高兴。来的是个老头儿,比蒋平高些,秃脑袋,小窄脸,尖下颏,大脑门,一对金眼珠,鹰钩鼻子薄嘴唇,一捋刷白的白胡,能撅出一尺多高,两片扇风耳,皱纹堆累;上穿青色短靠,大衣包袱在腰里围着,打着半截鱼鳞裹腿,蹬着一双千层底的洒鞋,拄着一条拐棍,叫子午盘龙梢。此人正是徐良受业的老恩师,金睛好斗梅良祖。徐良一看师父来了,赶紧收起兵刃,抢步来到梅老剑客的面前,跪倒在地道:“恩师在上,不孝弟子给您叩头。”梅良祖丁字步往徒弟面前一站,手捋山羊胡笑道:“孩子,起来吧。”搀起徐良,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小子有出息,可见为师这几年的心血没白费。刚才刀劈刘道通,劈得真美,杀得痛快。往后对待这种人就要这样,毫不留情。”听了这话,好悬没把朱亮气死。朱亮认识他,几十年前,在三胜莲花盛会上,都献过艺。梅良祖练了六十八路梅花拳,一举成名,朱亮练的是飞剑,两人彼此相识。蒋平赶紧过来施礼,拉着梅良祖的手问:“老人家,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?怎么来的这么巧?”

    梅良祖遇上一件特别古怪的大事,他是特意来找徒弟徐良和蒋平诉说此事的。想当年五月初五,群雄在南洋府白沙滩立下一座擂台,三侠五义邀请天下英雄,大战团城子的贼寇。在那次比武中,徐良力劈神拳太保王兴祖,名扬四海,可也惹了大祸。王兴祖的师父是云南三老第二老,梅花千朵苍九公。他得知自己的宝贝徒弟让徐良劈了,痛不欲生,从云南三老庄来找徐良玩儿命,非要把徐良劈了,不然没完。可巧,梅良祖和谷云飞师兄弟俩赶到白沙滩。梅良祖有个毛病,护犊子,他对徐良非常疼爱,苍九公要劈徐良,他能干吗?因此登台献艺,和苍九公打到一处。两人大战三天三夜,未分胜负。终于天下英雄赶到从中解围,两人才言归于好。最后谈判的条件是,徐良拜苍九公为义父,答应包赔一切损失,给王兴祖出殡发丧,这场风波才过去。从那以后,梅良祖和谷云飞回奔原籍,再也没露面。梅老头生性好动不好静,他一算计自己的年龄将近八旬了,还能活几天?想给徒弟徐良寄封信,和自己见上一面,一生就闭上眼了。哪知自己越活精力越旺盛,老头儿一想,既然不死,趁死之前再转一圈,到开封府溜达溜达,看望看望那些好兄弟,再瞅瞅徒弟徐良。听说这孩子这几年大有长进,我检验检验他的功夫如何。老头儿动心之后,与师弟谷云飞商议,谷老剑客也赞成,这才起身奔开封府。

    梅良祖一路上游山玩水,兴致勃勃,这一天就到了东京汴梁开封府。他来到府门前,和值班的打招呼。正好张龙、赵虎值班,两人一看问道:“您这是从哪来?”趴下就磕头。梅良祖把他俩搀起来问道:“二位,这几年不错吧?”“托您的福,这几年混的还不错。”二位说着把梅良祖让进校尉所,热情款待。这时候,王朝、马汉、李贵、娄青、耿春、杜顺也都从里边出来迎接。消息传开,李才、包兴、公孙策也来到了校尉所,众星捧月一般陪着老剑客说话。他一看没有徒弟徐良,那些差官一个也没有,有点纳闷儿,便问公孙策。公孙策笑着说:“老人家,您来得不凑巧,他们都因公外出,保钦差大人颜查散查办大同府,走了半个多月了。”梅良祖十分扫兴,心里像热火炉一样,恨不能一眼就看见宝贝徒弟,结果没遇上,又问道:“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?”公孙策摇摇头说:“不好说,看样子时间短不了。您久居深山不知外面的形势。现在大同府一带可乱了,宁夏国的国王赵元浩勾结襄阳王赵珏,起兵四十五万,攻打大宋。边塞吃紧,老元帅岳横亲自统精兵良将,驻扎边防。两方面多次交锋,未分胜负,如今僵持不下。宁夏国又想出一条毒计,大兴军队进不来,就收买内地的汉奸、土匪、江洋大盗、海洋飞贼,扰乱边防,从内部瓦解大宋。我们受的损失很大。为此,当今天子十分动怒,这才派颜查散为钦差大臣,带着上方天子剑,以及开封府各位办差官,起身赶奔大同府。这么大的事,一半会儿能回得来吗?既然您来了,就别着急,这儿跟您的家一样,您先住下,然后到街上溜达溜达,多会儿住够了再走。”梅良祖一听也行,说:“好吧。我想给包大人问问安。”公孙策说:“最近朝里事多,包大人不在府,赶奔温元阁著书去了。”梅良祖一听包大人也不在,就有点坐不下去了,说:“我先到街上看望看望老朋友,晚上再回来,如果不回来,那就是让人留住了。”大伙一看刚来就要走,说什么也留不住,这才把梅老剑客送到开封府外,大家拱手告别。

    梅良祖离开开封府衙,刚一拐弯儿,从对面来了俩人,老头仔细一看,吓了一跳。这两人是一老一少,老的比自己高不多少,戴着一顶草帽,帽檐儿往下耷拉着,遮住了半拉脸。即使这样,他一眼就认出,这老头儿不是别人,人送绰号八步登空草上飞钱万里。他师兄弟哥俩,师弟叫伸手得来乐天成。他们俩人收了个徒弟,就是花蝴蝶姜冲姜永志,有名的采花贼。因为这个徒弟,他受了不少株连。花蝴蝶采花盗柳,奸盗邪淫,身背几十条人命案,手段极其残忍。官府把他抓住,以正典刑,那是完全正确的。钱万里不明是非,怀恨在心,为给徒弟报仇,结交天下绿林盗,与开封府为仇。北侠欧阳春掌震钱万里,撅断了他的青竹杆,他一赌气走了,多少年销声匿迹,没想到今天在东京街上遇上了。最使梅良祖吃惊的是随钱万里的另一位,活脱徐良。他好悬没叫出来,心说:我徒弟怎么回来了?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,他想徐良不可能和钱万里走到一块儿,水火不相容,刚才听说他保颜查散大人奔大同,怎么能无缘无故在街上出现呢?根据这两点,他抑制住自己。但是怎么看怎么像徐良,身高九尺左右,水蛇腰,三道弯,头上软胎儿的六棱抽口软壮巾,旁边插着英雄胆,周身穿青,遍体挂皂,披着青缎英雄氅,里面十字插花的镖囊,背后背的那把刀,怎么看怎么像金丝大环刀。特别是他的脸,面如紫羊肝,凹口脸,翘下巴,两道刷白刷白的白眉。

    当时的开封,是大宋朝的国都,户口百万,开封府前的这条街,叫红十字大街,道两旁店面林立,往来的客商拥挤不断,非常热闹。梅良祖往道旁一闪,躲入人群之中,偷眼瞅着。这两人在开封府门前站住了,东张西望,走到头又走回来,围着开封府转了三圈,一边走一边谈着话。梅良祖看出,这两人是在踩道,看看开封府周围都是干什么的,墙有多高,门有多紧,从哪入,从哪出。他暗想,这不是我徒弟徐良,我一定要查清来龙去脉。他紧盯着这两人。这两人转三圈之后奔东去了。

    在十字街拐弯处,有一个大饭庄,叫酒香居。在开封府,这是第一流的大饭庄,金字牌匾。那两人登上酒香居。梅良祖也跟着进来,问伙计道:“刚才进来两位,到哪屋了?”“雅座一号。”“二号闲着没?”“二号正好没客人。”“好,我包了,该多少钱,我如数给。”“好嘞,老爷子,二号请。”单间雅座,非常华丽,梅良祖为了方便进了二号。他把门帘挂上,侧耳细听。就听见钱万里说:“是这个地方。”紧跟着那位年轻人说:“没错,是这儿,酒香居。”“怎么还没来?”“快了,按时辰差不多了。”梅良祖听到这明白了,他们要在这等个人。他要了几个菜,也在这等着。

    时间不大,就听楼下伙计喊道:“楼上一号让座,客人到。”楼梯响处,走上三个人来。梅良祖把门帘撩开个缝,偷眼观瞧,见走在前面的是个当官的模样,穿着便服,雍容华贵,燕尾小胡,有四十岁上下;后面是两个跟班的,拎着沉甸甸的包袱。三人迈步赶奔一号。钱万里和那个年轻人迎出来,寒暄几句,进了屋。梅良祖仔细一看,一号和二号中间是花隔扇,花隔扇有缝,他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蹲下,往那屋看着,正好能瞅见桌面。这三个坐好后,桌子上罗列杯盘,几个人举杯喝了几口,开始谈及正题。因为谈话声音很低,梅良祖听到好像来的这人受什么人委托,求钱万里他们要办什么事,如果办成了,必有重谢。说着话,把俩包袱放到桌子上打开,一包是珍珠、翡翠、玛瑙、钻石,另一包全是金锭。这时候,来的这位提高声音说:“二位,别见笑,一点小意思,请收下。”钱万里冲那人一抱拳说:“无功受禄,寝食不安,事还没有办,怎么好收礼呢?不不不。”“我们王爷久慕老剑客大名,本想把你们请到府里,但因人多事杂,恐怕多有不便,故此才约定在此相会,请二位见谅。事成之后,再请二位到府里,定有重谢。至于这些礼物,拿不出手,请二位无论如何收下。”“好吧,请告诉王驾千岁,我们谢谢了。这事包到我们身上,万无一失。”“好,一言为定。二位准备什么时候动手?”“道我们都看好了,今天晚上就动手。明天再在这见面,您听喜信儿吧。”“痛快,痛快!来来来,为祝贺马到成功,咱们干一杯。”“干干干。”梅老剑客一听,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。他明白了,他俩被重金收买,今晚要进开封府,干什么坏事,很可能对包大人不利。我来得真巧,早来遇不上,晚来就来不及了,看来包大人福分不浅。现在开封府连一个高人都没有,这要是钱万里等人下手,不费吹灰之力。想到这,梅良祖鼻尖都冒汗了,替包大人高兴,也担心自己的能耐能不能敌住他俩。钱万里,人送绰号八步登空草上飞,是人中的剑客,一对铁砂掌,打遍天下无对手。欧阳春赢他,好悬没吐了血。自己和他没伸过手,谁高谁低很难说。酷似徐良的那小子,别看年轻,往那一坐,昂首挺胸,稳如泰山,连钱万里对他都毕恭毕敬。这人究竟是谁,莫名其妙。难道说钱万里为次角,他为主角?老英雄心里七上八下,在这等着。

    时间不大,那个当官的领着两个当班的走了,钱万里和那年轻人也没远送,拱手告别。两人回到屋里,把金锭和珠宝过了数,二一添作五,分了。钱万里说:“今天就看您唱这主角了。”那年轻人一乐,说:“老剑客,咱俩还分这个?您是老前辈,我初出茅芦,那不差得多吗?”“不不,后生可畏,你可比我强。你的武术我看见了,确实有惊人的本领。今天我给你寻风放哨,你是主角。”“哈哈……伙计,算账。”伙计上来说:“账已经有人会过了,二位吃完了一走就行。”这二位酒足饭炮,下了酒楼。梅良祖赶紧算账,在后面紧跟。

    天还比较早,那两人下了酒楼听了会儿戏,下午又找了个澡堂洗了个澡,日头西坠的时候,这才找了座店房。这店离开封府二里地左右,小店不大,也不显眼。梅良祖到了近前一瞅,是赵家老店,当初还在这住过,跟这赵掌柜的还挺熟。梅良祖来到柜台前,正好赵掌柜从里边出来了,仔细一看,急忙说:“哟,这不是梅……”刚要叫梅老剑客,梅良祖把手一摆,“嘘——”赵掌柜没听好,又问:“怎么您没到开……”梅良祖压低声音说:“别说,别说。”赶紧把他拉进柜房。赵掌柜一看,就知道有事,放低声音说:“老剑客,怎么,有事?”“有点事,不过事不大。刚才进来那两人住哪了?”“我没注意。”“把伙计找来问一问。”赵掌柜把伙计找来一问,那两人住在了东跨院,包了两间房。梅良祖问:“东跨院对面有没有房间?”“有。”“对面的房间我包下,这两人跟我有要紧关系,我是暗地里跟踪。”赵掌柜一听明白了,他们要跟踪的人一定是匪类,也不敢多问,赶快吩咐伙计把那空房子收拾干净,准备好被褥。梅良祖进了屋,对赵掌柜说:“无论发生什么事,你也别管。”“您吃点什么不?”“我都吃过了,你们该忙就忙去吧。”赵掌柜提心吊胆出来,他担心一件事,要打仗,可别在我这店房里打。

    梅良祖搬了把椅子,坐到窗前,舔破窗棂纸监视着对面的动静。一直等到二更左右,就见两条黑影晃身上了房,梅老剑客周身利落紧跟在后。果然不出所料,那两人上了大街,直奔开封府,在西大墙一晃身就进去了。梅良祖在后紧跟着进了开封府。就见两条黑影穿宅跨院,寻找包大人的寝室,结果在第三道院找着了。包大人的寝室灯光晃动,人影摇摇,那两人扒着后窗户往里窥视。梅良祖就爬到短墙上监视着。三更已过,就听包大人说:“天不早了,安歇去罢。”李才、包兴吹灭灯,从屋里出来,把房门倒带。一会儿,一切恢复平静。钱万里从后房檐上下来,寻风放哨,那个年轻的一探膀臂,“-啦”拽出一把宝刀,往房门那儿转。梅良祖一看该动手的时候了,可一想,我拽出子午盘龙梢来在这“叮当”一打,不把包大人惊了吗?开封府就得开锅。最好把他俩整到个没人的地方再打,不是鱼死,就是网破。想到这,他往前一进身,在钱万里前面不远处“啪啪”一招手,意思是你上这儿来。钱万里抬头一瞅,吓得好悬没叫出声来,心说这是谁?我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了!这老家伙非常狠毒,办事向来是斩草除根,他冲那年轻人一打口哨,那年轻人就明白了,提刀来到钱万里近前,说:“老人家,什么事?”“坏了,你看。”说着,他往东墙一指。年轻人全明白了,把白眉一挑,压刀就追。钱万里紧跟其后。就这样,梅良祖把他俩一直引到王府后花园。

    这王府后花园,原是王参家的园子,因为他是个老绝户,死后无人继承归了公,修了个大花园,还养着几只小动物。白天有人卖票,可以到里面观赏花卉,到小亭休息,晚上没人看。梅良祖经常上这儿来溜达,觉得这地方又宽敞,又没人,因此把他俩引到这里来,找了一片开阔地,梅良祖挺身站好。

    这阵儿,钱万里和那年轻人就追到了,三个人吊角站好。钱万里问道:“你是谁?”梅良祖“哈哈”大笑,说:“老伙计,贵人多忘事,连我都不认识了?你好好看看。”钱万里揉揉眼睛仔细一看,脑瓜“嗡”一声,说:“你是老梅头儿?”“对,梅良祖。老伙计,你这是干什么呢?晚上放着觉不睡,领着这么个人跑到开封府溜达,你做事瞒不过我,是盗取金银呢,还是盗取相印?还是要刺杀包青天?这回让我赶上了,你该怎么办?”钱万里心想:我怎么这么倒霉,不是说开封府没人了吗?怎么又冒出个老梅头儿来?这家伙在这儿,一个顶十个,这可怎么办,三十六计走为上。此地离开封府太近,说不定他们还有埋伏。想到这,他跟那年青人一吊坎,意思是说,形势不利,快跑。但是那个年轻人没动,相反用手点指梅良祖说:“你就是那位金睛好斗老梅头儿?”“不错,正是老朽。”“那个白眼眉徐良是你徒弟?”“正是我的徒儿。”“好,我告诉你梅良祖,我正要找徐良报仇,听说他个兔崽子不在开封府,我扑了空。不然,我把他拉来,啃上千口,剁上万刀,也难消我心中之恨。可好,你正好做他的替死鬼。来吧,咱们是冤家路窄,我今天非置你于死地。”梅良祖一听,气得乐了,心说怪不得这年头天下大乱,因为年轻人都会吹牛,你访访我梅良祖是何许人,就凭你嘴唇一碰,敢说这种大话,也太狂了。梅良祖点点头说:“我愿意奉陪。不过年轻人,你问我了,我得问问你。请问仙乡何处?尊姓大名?我徒弟怎么得罪了你,使你那么恨他?能不能跟老朽交待明白?”“呸!你少要套我的实话,大爷有名也有姓,也有家乡住处,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,容等我把你抓住,刀压脖颈,那时再告诉你。你看刀吧!”说着抡掌中宝刀奔梅良祖。梅良祖闪身把刀躲过,探出手来抓他的寸关节,意思要空手夺刀。年轻人“-”把刀往回一撤,使了个孤树盘根,刀走下路,砍梅良祖的双腿。梅良祖双脚点地,往空中一纵,他双脚刚落地,年轻人突然身一转,使了个撩阴刀,刀刃朝上,刀背朝下,刀尖朝前,刀把朝后,“-”一刀就到了。梅良祖吓得魂不附体,在空中使了个张飞大抬腿,一个跟头,出去有两丈多远,这一刀才走空,好悬没撩着。这时,钱万里一看两人打上了,也不能走了,他晃动双掌从后面就打了过来,一老一少就战住梅良祖。三个人打得是旗鼓相当,不分上下。梅良祖多年不出世了,功夫没扔下,在家天天二五更就起来练,觉得自己的精力不减当年。但是今天跟这两个人战在一起就吃力了。他发现钱万里的能耐没什么长进,从某种章法上说,比当年还要逊色。可是他发现年轻人了不得,一伸手是八卦万胜金刀,一招分八招,频频发动进攻,把梅老剑客忙乎的浑身是汗。他心里很纳闷儿,这小子究竟是谁?听口音好像湖北、湖南一带的,看他这招法,是上三门的,可是为什么和钱万里莲花门的人凑合到一块儿了?三个人正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,偏赶上五城兵马司的军队巡逻,从王府后花园路过,听到园子里好像有人折腾,红灯一闪就要进来。梅良祖光明正大,当然不怕,可是这两个人贼人胆虚,一听不好,官人来了,是不是开封府事先有埋伏?马队再把我们包围,可太不利了,特别是要把那件秘密暴露出来,整个计划都垮台。钱万里一拉那年轻人,年轻人也明白了,虚晃一招跳出圈外,一晃身上了墙出去了。梅良祖在后紧迫不舍,等他出了花园,那两人已上了大街,一拐弯钻进了胡同。梅良祖再找,那两人已无踪迹。梅良祖一口气又回到赵家店,到店房一问赵掌柜,两人还没回来,心想漏网了,不定藏到什么地方了。他也没走,真替开封府担心。

    第二天,梅老剑客专程到开封府,见到公孙先生,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。公孙策皱着眉头说:“您说哪座王府能收买他们呢?究竟是什么人?”梅良祖说:“我猜不透,因为我不是本地人,隔些日子才来一趟,怎么能摸得着底呢?总而言之,您上告包青天,要多加谨慎,很可能几天内还会出事。”“老剑客,那您可就别走了。”“我既然来了就不走了,希望你们做好准备,布置好天罗地网。不来则是他们的便宜,如果今晚再敢进开封府,一个也别叫他们走了。”公孙策禀报了包大人,包大人也吃惊非小,把张龙、赵虎叫进来,从五军督提府借来五百军兵,布置好天罗地网。梅良祖手握子午盘龙梢,心中暗想:我非把那白眉毛抓住,问他个水落石出。他暗下决心,要会斗双寇——
 楼主| 发表于 2008-4-30 07:57:34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35回 假徐良皇宫杀人命 真白眉刑部受冤枉    夜审徐良,要用严刑逼供,那么究竟徐良犯什么罪了?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呢?原来,徐良确实带领众人在外面征战,根本不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情。就在九月初三那天,四帝仁宗赵祯皇帝闲着没事,在御书房看了前方的战报,知道一切都挺顺利,心里挺高兴,用完了晚膳,便在御花园里溜达。当天晚上,主管皇上内宫事务的太监向他请示,问皇上当夜宿在哪座宫院,并将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铜牌在皇上面前摆了一大溜,那铜牌上有各院妃子的名字。仁宗乐呵呵地挑起一块往地下一扔,太监捡起来一看,是新选进宫中的杨娘娘,现在实质还不够娘娘的身份,无非是第八等的一个淑妃。别看等级不高,可深受皇上宠爱。她爹叫杨文业,是内阁的一个学士,他博学多才,有时给仁宗讲课。仁宗对他非常赏识,一次问起他家中的情况,杨文业据实回禀:“臣家共七口人,除了我们老夫老妻之外,还有五个女儿。其他四女都已远嫁,唯有幺女名叫静娴,还未出阁。”仁宗也是高兴,随口便问,“你老女儿多大啦?”“年方十九。”“哎哟,十九也不小啦,为什么没出阁呀,大概你们老夫妻有点舍不得吧?”杨文业乐了:“陛下圣明,您算猜着了,我这五个女儿当中,数着幺女儿最有出息,她能歌善舞,能诗善画,我真舍不得将她远嫁。将来呀,我打算招个养幺女婿。”仁宗本身就有才,也爱才,一听说能诗会画,就提出拿来几幅观看观看。皇上要看,这在当时是多么光荣的事啊,杨文业马上谢恩,第二天就把他女儿的画抱来一摞,交给仁宗。仁宗对那些山水画不感兴趣,唯独有一幅画面上画着一个貌美的女子栩栩如生。仁宗把这幅画挂在墙上怎么看怎么喜欢。这人也太漂亮了,画得跟真的似的。他就问杨文业:“这也出自你女儿的手笔?”“不错,就是她画的。”“但不知画的这个女子是谁?”“嘿嘿,陛下,实不相瞒,她自己画自己,这就是我女儿的模样。”“哎呀!”仁宗说:“你女儿要长这样,那真是天仙呀!”从此他就动了心了,非要召见不可。于是他背着文武朝臣,就在偏殿跟这位仙女一般的杨静娴见了一面。见面之后,皇上一高兴,立刻降旨,加封她为淑妃,将她选进后宫,陪王伴驾。杨文业也随之摇身一变,从内阁学士变成了当朝的国丈。杨娘娘一进宫,就把仁宗给迷住了,仁宗哪个宫也不去,天天在翠华宫里休息,没事了就跟杨娘娘在一起消磨时间,杨娘娘不是给他弹琵琶、跳舞,就是跟他在屋里吟诗作画,两个人如胶似漆。今晚他抽这块铜牌,就表示到翠华宫杨娘娘处休息。定更天的时候,仁宗起驾,赶奔翠华宫。那宁总管高呼:“翠华宫杨娘娘接驾!”杨娘娘身穿非常华贵的衣服,率领宫娥出来接驾,从从容容陪王伴驾到了翠华宫里,双双落坐。宫女们围前围后,侍候吃喝。呆到二更天,皇上一摆手,其他人退下,他们要休息了。就在这要休息没休息的时候,就听后窗户“咯——吱”一声开了,“啊——”蹦进个人来!皇宫大内三尺禁地呀,谁敢从窗户爬来爬去?这不是怪事吗?仁宗回头一看,吓了一跳。再看这个人,头上戴六棱软塌壮巾,周身上下穿青挂皂,寸排骨头扭扣,大叉蹲裆滚裤,四喜抓地虎快靴,勒着蓝色的十字绊,左右是双插花的镖囊。为了行动方便,他把大衣脱下来,卷成麻花形,斜背在身后,手里头拎着把明晃晃冷森森的单刀。借着灯光往他脸上一看,面赛紫羊肝,刷白刷白两道白眉毛,大片牙,黑牙根,耷拉眼角,嘴角往上翘。皇上一眼就看出来了,徐良!因为他和徐良见过好几次面了,每一次山西雁奏凯班师,皇上必定在耀武楼接见,而且设御宴款待,还让徐良三次献艺。皇上赠送礼品时,他还陪王伴驾,俩人坐在一张桌上唠磕。他能不认识徐良吗?可仁宗又一想,这能是徐良吗?他在阎王寨呢,怎么跑回来了?要是有事情应当让开封府和值班的大臣传达呀,怎么能进内宫呀,而且手持凶器……这还了得吗!仁宗在惊恐之余,把脸往下一沉,“嗯,徐良,你这是做什么?深更半夜手持凶器,闯入禁宫,你到底要干什么?”就见这位徐良一乐:“嘿嘿……你说我要干什么?告诉你,我要宰了你这个无道的昏君!我们在前方浴血奋战,一天不定得死多少人,渴饮刀头血,睡卧马鞍桥,出生入死,多不容易啊!你可倒好,丰衣足食,娇妻美妾,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,这也太不公平了,我告诉你,两军阵前缺粮少晌,大伙怨声载道,命我回来找你算账,今天晚上我就找你来了!我发现你是个无道的昏君,干脆我也不保你了,这个官我也不当了,今天我非宰了你不可!”仁宗一听真是徐良,连说话这味儿都一点不差。当时皇上的火就上来了,“徐良啊,你反了!你反了啊!你简直是胆大妄为,竟敢威吓孤家,这还了得!啊——来……”他要喊人,外头有值班下夜的御林军,有宫廷的卫队。他打算把人喊来,把徐良给抓住。哪知那位早有准备,嗖地往前一蹿,就把仁宗的脖子给掐住了。“嗯……”皇上想喊,没喊出来。那人不但掐住皇上的脖子,还把大环刀抡起来,照皇上屁股上“啪”地拍了一刀。皇上生来金枝玉叶,娇生惯养,谁敢碰他?他哪懂得挨打是什么滋味?这一下差点没把仁宗打得背过气去。紧接着又“啪、啪”给了皇上反正两个嘴巴子:“你喊!你喊我就宰了你!”仁宗胆小,吓得哆嗦成一团,倒在地上再也不敢喊了。这时那个杨娘娘已经吓酥了骨了,坐在旁边抖做一团。这个自称是徐良的人借灯光一看:“啊,这个美人长得可太好了!怪不得这个无道的昏君被你迷住了。好吧,谁让我今天赶上了呢,你就陪着山西雁睡一宿吧。”说着他就过来动手抓娘娘。仁宗在这儿守着,干生气不敢动弹。杨静娴转身就跑,可她穿的衣服太麻烦,裙子长得拖到地上,刚一转身正好绊到桌子角上,由于她跑得急,“扑通”摔了个大跟头,脑袋正好碰到柱子上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,立即把额角碰塌了,当时就没气儿了。其实这个徐良根本没心要她的命,只是居心不良,打算调戏调戏她,没成想出了这么个事。他一赌气,把刀举起来,骂了声:“不识抬举的东西!”“噗”的一下,又在她软肋上捅了一刀。杨娘娘彻底毙命,仁宗“哎哟”一声紧闭双眼,好悬没晕过去。就在这时,就见这个徐良一哈腰,把娘娘头上戴的宝器,什么凤钗、耳环、手镯等皇上所赐的价值连城的东西,全都摘下来揣进自己怀里,然后转身到仁宗近前,把手中刀晃了晃说:“昏君你听着,我本应该要你这条狗命,但是你的妃子已经死了,也就算了,老子有好生之德,我走了,要是想找我,你随便,三老子等着你呢!你要是找不着我,不一定哪天我高兴,还来找你的晦气。”说完之后就跳窗走了。他走了半天,仁宗都没敢喊叫。后来看他真跑了,仁宗才倏地跑出翠华宫,就像疯了以地大喊:“来人呐!快来人呐……”喊过后他就昏过去了。宁总管和内务府的官员闻声赶来,一瞅,娘娘已是血溅尘埃,皇上也已背过气去,皇宫里顿时乱做一团。他们把仁宗抬到床上,把娘娘的尸体搭到外面,官员们找御医,宫女们擦血迹,忙忙乱乱自不必说。等把仁宗抢救过来,皇上掉了眼泪,他气急败坏地说:“反了!他是反了!”心里说:徐良啊,你有多大功劳,你不就是三品带刀御前护卫吗?你满腹牢骚跑回来找我算账,你是野性不改呀!可见我当初错翻了眼皮,怎么拿你个绿林人当珍珠美玉了?我要知道你是个野兽,我早就把你杀了!仁宗气得又背过气去了。这一夜之间,皇上昏厥过好几次,最后一次醒过来时,才把宁总管叫过来说了事情的前后经过,别人他都没告诉,怕丢人。宁总管听后一皱眉,心想:天哪!这徐良我可熟悉啊,他——他怎么会干这种事呢?但是皇上亲眼目睹,谁要说那人不是徐良,从皇上这儿就通不过,皇上一口咬定是板上钉钉,一准儿没错。宁总管只好相劝:“万岁您安心静养,奴才决不声张。”皇上背着大伙私自选了个娘娘,又出这事,实在太难开口,所以仁宗叫手下人保密,尽量别往外说。直到奉旨审讯徐良,有关的人才知道一点内情。左大人领旨时,仁宗咬着牙跟他说:“问不出供来,小心你的脑袋!”左昆能不害怕吗?一看徐良不肯招认,就把刑具准备好了。但还没等给徐良戴上呢,蒋平就不干了,蒋四爷噌地一下站起来,到堂上一抱拳说:“大人息怒,卑职有下情回禀。”左昆一看是蒋平,也是老熟人,便问:“蒋平你有话说?”“是,大人准禀,我可不袒护罪犯,方才他所供的,全是事实,卑职我可以作证。徐良他一直在阎王寨,冲锋陷阵,出生入死,跟我们始终没离开呀!他怎么能到开封来作案?再说,大同到开封千里迢迢,不能一夜之间作了案又飞回去,这是不可能的事。看来一定有人长得像徐良,冒名顶替,栽赃陷害。大人啊,请您转告天子,应当捉拿那个真正的罪犯,不要冤枉了徐三将军!”“嘿嘿……四老爷,我本跟你的想法一样,可天子是目睹眼见!皇上的龙眼能看错吗?蒋平啊,你还是别替徐良袒护,他徐良是招也得招,不招也得招。你呢,只是听堂,无权在这里发表议论,快退了下去!”蒋四爷一听,不允许辩理,非叫招供不可,这不是屈死人笑死贼吗!就在这时候,左昆吩咐一声:“给我夹!”三根无情木就把徐良的两条腿给夹上了。左昆把桌子一拍:“徐良你招不招?”徐良一龇牙,心想:没什么可招的,我根本就没做这个事情。“好啊,动刑!”“咳……”两边一叫号,皮条往两边一拽,“咯……叽……咯叽……”三根棍子往一块儿一并,腿在当间受得了吗?可徐良倒没在乎,老西儿把脑袋一扑棱,舌尖一顶,用上气功了:“嗯……啊……”再看徐良这两条腿,直粗了有一倍,而且越夹越粗,把几个掌刑的累得大汗直淌。蒋平在旁边暗笑,心说:小良子跑这儿练气功来了。又心说:赃官,我看你能把小良子怎么样!这一下把左昆气得颜色都变了。这左大人还真有歪点子,他命人抬来火盆,把铁烙铁烧红了。这玩艺儿真给徐良烙上可怎么受得了?什么气功也抗不住啊!眼看着山西雁就要吃苦。就在这时,刑部外面乱了。“走!找长官去!找长官去!”“哗啦……哗啦……”大家一拥而入。“哎,你们是干什么的?站住!这是刑部大堂,禁止出入!”“去你娘的!我们定要进来!”左大人往堂下一看,糟了,一下子进来六七十人,都是开封府的官差,为首的官是大脑袋,没鼻子,袖子挽得老高,手里还拿着小片刀,再往他身后一看,是小七杰、小五义,尽是年轻的,什么笑脸郎君沈明杰,义侠太保刘士杰,超水燕子吕仁杰,红眉童子柳金杰,小元霸鲁世杰,井底蛙邵环杰,小义士艾虎,玉面专诸白云生,霹雳鬼韩天锦……他们来干什么?这还用说,谁都知道今天晚上审讯徐良,人们都没回去睡觉,全集中到差官棚校尉所,都准备听个结果。大家的心跟油煎似的。别人能受得了,房书安可受不了,因为他到了开封府挺吃香,包大人亲自接见,赐酒三杯,包大人还用好言安慰,说是苦海无边,回头是岸,劝他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,说是“你放心,等这件事过去之后,就请旨定夺,一定保你的官职。”房书安的脸皮还真厚,当时趴到地下就给包大人磕头,直跟包大人叫爷爷,他说:“我的亲爷爷,您太好了,哪怕我在开封府刷马桶呢,我也心甘情愿。我摇身一变成个正经官,我不是美了吗!”一句话把包大人给逗乐了。现在别看他不是开封府的官差,但大家对他挺器重。此刻房书安也在差官棚里呆着,他堵着门托着大脑袋坐着,一看屋里空气太紧张了,压抑得要命,连气儿都喘不上来,就凑到艾虎身边问:“老叔你想什么呢?”“哎,还问呢!想我三哥的事儿呗!”“光想有什么用呢,我干爹非受罪不可,他们就不讲理啊,问不出他的口供,撬不开他的嘴,要动用大刑呀!万一我干爹有个三长两短的,我依靠谁呢?我说我的老叔啊,你跟他一个头磕到地下了,可不能就这么等着呀!”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“怎么办?领伙人到刑部衙把我干爹抢出来。”“胡说!这叫造反!”“哎呀,你要老实了,我干老儿就没命了!”“对呀!”小伙子腾身站起,他要怒闯刑部衙。

    房书安一看徐良摊上了不白之冤,就急眼了。房书安这个人心肠热,别看没鼻子,嘴却非常能说,脑袋反应也快,他要想救徐良,光靠自己等于白日作梦,他必须鼓动一部分人,所以他就凭着伶牙俐齿,鼓动艾虎。别看艾虎岁数不大,但在开封府不敢说举足轻重,也有一帮人拥护。房书安向艾虎讲理,以情动之,以理说服,把艾虎的心说活了。于是小义士噌地一下站起来,剑眉倒竖,虎目圆睁,把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。只听“叭”一声:“我不干了,这碗饭我不吃了!有什么好结果呀?渴饮刀头血,睡卧马鞍桥,出生入死,跌跌爬爬,换来的是什么?换来的是不白之冤!我三哥就是个例子,将来这个祸没准轮到谁的头上。我三哥跟我号称小五义,我们一个头磕到地下了,福祸与共,他就是我,我就是他,三哥掉脑袋,艾虎我陪着,脑袋掉了碗大的疤。有乐意跟我去的没?到刑部衙把我三哥抢救出来!”“哎呀,反了。”艾虎这么一急眼,人们一阵骚动。艾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,但是小七杰弟兄没动地方,表面上是表示同情,但有点不敢。房书安一看,过来就把义侠太保刘士杰给拉住了:“我说大叔啊,你可叫义侠太保,我请问,这义字怎么讲?不就是义气的义吗!你别看我刚到开封府,可我早听说了,我干老徐良可对你不错呀!当年怎么收的你?怎么保举你当的差?没有我干老儿荐你,你能有今天吗?现在我干老儿摊了官司,你袖手旁观,与心何忍啊!我看你就别叫义侠太保了,叫不义太保得了。”话虽不多,可把刘士杰闹了个大红脸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有点儿下不来台。刘士杰“噌”地一下站起来说:“哎,你别往下说了,我倒不是怕,因为我现在也是官人,也是个四品带刀御前护卫,这样去闯刑部衙,得犯不赦之罪。我死倒是小事,可这不是给咱们开封府找麻烦吗?”“你呆着去吧,胆小的人就会找借口!给开封府找什么麻烦?别忘了这句话:法不责众。要光你刘士杰一个人闹事。那对不起,也许叫你脑袋搬家当个‘平顶侯’。有大伙儿你怕什么?再说我也看出来了,包大人没言语,看来也气得够呛。咱们大伙带头一折腾,就逼着大人说话了。相爷要一说话,满天云彩不就全散了?”大伙一听,对,相爷这几天十分不痛快,跟任何人都不见面,确实在书房呆着生闷气,不用问,考虑的也是徐良的事。大伙明白,包公办事情,没把握的不干,徐良是他的部下,动不动就出头干预,显得有失身份,但是到了实在不可解决的时候,他是非出头不可的呀。不如我们先把这炮点响了,逼着大人尽快出头,好让徐良的官司得以了结。刘士杰想到这儿,把刀就背上了:“房书安,你别往下说了,上刀山、跳油锅算我一份,有不怕死的跟我来!”“走啊!走啊!……”几十位小弟兄就这样各背刀剑,凶神恶煞一般冲出了开封府,起身赶奔刑部衙。房书安在人群之中挺着大脑袋,边走边说:“别看在家大伙劲儿挺足的,到了刑部衙可不许耷拉脑袋!怕死的别跟着!跟着的别怕死!”因为已是半夜,老百姓睡觉之中就听得街上人声大乱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胆小的不敢动,胆大的掀开窗帘看看,还以为要打仗呢,大家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

    这些人到了刑部衙,衙门口戒备森严,巡逻的哨兵一看来了这么一大伙人,吓了一跳,忙喊:“站住!干什么的?”房书安头一个就奔过来了:“怎么?不认识?我们是开封府的。”“对不起哥们儿,开封府的官人,你们有事?”“有事!请你把道路闪开,我们要到里面听堂。”“啊?哎呀,那怕不行吧,没有刑部大人的堂谕,外人不得随便出入。求各位在这儿略等一会儿,我给打听打听。”“去你妈的,用你打听?你要一打听就进不去了。”说着把哨兵扒拉到一边,大伙一拥而入,直奔二堂。到了二堂上一看,好么,火盆里面的铁烙铁都烧红了,正要给徐良动刑。艾虎一看就急眼了,过来一脚把火盆蹬翻了,“去你妈的!”于是稀哩哗啦,铁烙铁也飞了,正好落在旁边一个人的脚上,只听得“哧啦”一声,把那位烫得“啊呀”直叫。二堂上顿时一阵大乱。刑部正堂大老爷左昆一看,脸就变色了,用手直拍桌子,“啪啪、啪啪”,“你们是些什么人?竟敢闯刑部大堂,你们要造反不成?”艾虎把胸脯一挺:“左大爷认识我吗?我艾虎是开封府的,我身后这些弟兄你也认识,都是开封府的,今儿个来没别的事,就是接我三哥徐良来了。你这个狗官竟敢严刑逼供,我们本不该饶你,不过上头派下来,你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权且留下你这条狗命,将来再跟你算账。来呀,架着我三哥走!走啊!”众人过来就给徐良往下撤刑具,旁边公孙先生、展南侠、翻江鼠蒋平吓得魂不附体,心说:这帮小太爷,你们是活够了,打开历史看看,有几个敢干这事的,竟敢在天子脚下、刑部正堂上抢劫犯人,这是不要命了?“谁让你们来的?”蒋平奔过来把艾虎抓住,乒乓就是两个嘴巴子。艾虎一瞪眼,蒋平发话了:“住手!谁也不许动!”蒋四爷德高望重,谁敢不听?大伙这才把手松了,“呼啦”一下站好。蒋平气得把胡子也耷拉下来了,“我……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?谁让你们来的?这是什么地方?你们知道不知道?孩子们,你们这可是犯了抄家灭门之罪呀!当然了,我相信左大人嘴下留情,也不会在天子面前奏你们一本,倘若跟皇上说了,谁能担得起?就连包大人也担当不起呀!你们疯了吗?还不快快给我退下!”蒋平话虽这么说,实际上是袒护他们,怕左昆告他们的状。可这些小弟兄今天就像疯了似的,什么话也听不进去。义侠大保刘士杰过来说:“四叔,你的意思我们明白,不过今天的事情特殊,我们不活了!不干了!说什么也得把徐良救走!我们要打听打听,徐良身犯何罪?法犯哪条?为什么受这种不白之冤?不给我们讲清,我们就反了!我们就杀了这个赃官!”左昆见事不好,就出溜一下躲到公孙策身后去了。他知道这帮大爷说得出干得出,心想:他们哪个不是绿林出身?当年都是些伸手要命、瞪眼杀人的主儿,现在想拿法律约束根本不行。他知道公孙策在官场多年,德高望重,说话有分量,就拉住公孙策道:“先生,你说两句呀,这……这成何体统?难道他们要杀官造反不成?”公孙策也急坏了,忙说:“各位弟兄,大家不要胡来,听我说几句行不行?”满朝文武对公孙策无不尊重,何况开封府这些年轻人呢。公孙先生一说话,都规规矩矩站在那儿听着。公孙先生摇头晃脑地说:“弟兄们,你们刚才说得有没有理呢?有理!咱们得说真话,别看我在这儿听堂,我也替徐良鸣不平。但是上命难违啊,你们别忘了,这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才这么办的。也许当今天子听了某个人的话,想要问明真相,才降旨把徐良逮捕。这与左大人毫无关系,你们不要冤枉好人呀!你们看这样行不行?你们谁也不许闹,再闹就绑起来按律治罪。可不闹又怎么办呢?现在左大人在这儿呢,你们把想法跟大人提一提,请大人面奏天子。众位看怎么样?”艾虎这会儿脑袋比刚才凉了点,他见蒋平急得那样,公孙先生又出头干预,也就不好再动火了。再说,人家说得也有道理,古至今来,官大一品压死人,何况这是皇上亲自安排的,要真把皇上激怒,对也成不对的了,怎么也是个没理啦,还是暂时退一步的好。艾虎想到这儿,就冲公孙先生点了点头:“先生,我们听您的,您就跟左大人说说吧!不过有个要求,在这儿动刑可不行,谁打我三哥也不可以。”左昆不敢打了,公孙策跟他一商议,他说:“要不就这么办吧,今天晚上的夜审宣告结束,我马上去见天子,把众位的意思奏明皇上,然后我再请旨定夺。”大伙一听这话,就都围拢过来,纷纷说道:“大人,我三哥冤枉,求你跟皇上说说,我三哥不会分身术,他怎能回到东京来惹祸呢?”“我们虽然不知道内情,但是现在有些风闻,说是宫廷里出了人命,是我三哥干的,这不可能!”“这简直岂有此理,血口喷人!”左昆频频点头,马上一摆手,让把徐良带下去了。犯人没被劫走,这是不幸中的万幸,如果把徐良的刑具打开,再把犯人劫持走,这事就没法交待了。徐良被押走了,公孙策、蒋平等劝各位英雄赶快离开刑部衙,回归开封府。

    等他们回去以后,天已经亮了。左昆的脑袋疼得嘣嘣直跳,他把内务府的宁总管、新当上的国丈杨文业请到内书房开了个会。左昆摇头叹息:“二位呀,你们是亲眼目睹,这,这还能审问得了吗?就这帮大爷谁惹得起呀?我要是再拍桌子瞪眼,恐怕这条命就保不住了。”杨文业急眼了:“大人,我看这就是造反,你瞧这帮人,各拿凶器,口出狂言,我听得很清楚,他们是对朝廷不满,直接攻击皇上。这就是大逆不道,论罪该当诛灭九族,刨坟掘墓。”刑部正堂听了急忙摆手:“话可不能这么说,我说国丈,他们虽然说了些不中听的话,但在气头上也情有可原。你我身为臣子,像这种话可不能跟皇上讲。天子一动怒,这帮人就活不成了。一旦像你说得那样,把他们杀了,把他们的祖坟刨了,你我就能静心吗?他们专讲义气,好朋友遍布天下,分门论户讲究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,他们彼此都有关系。要是他们出点差错,就他们那些朋友,也得把咱活吃了!使不得,使不得呀!国丈,还是得手下留情。当然了,你女儿死得也太冤枉,我很同情,难怪天子动怒。可究竟是不是徐良干的?连我都纳闷儿,也不能冤枉好人。我看还是咱们三位一同进宫,向天子奏明此事。不过还是刚才那些话,嘴上积德,不能什么都说,把经过跟皇上说清就得了。”宁总管表示赞同:“此话说得对极了,国丈,千万注意啊,嘴角一歪歪,就会引出杀身之祸呀!再说我向你交过底,这帮人都不是坏人,而是咱们大宋朝的擎天玉柱,将来国家有个马高镫短,还指望着人家呢!”经宁总管这么一说,国丈才不言语了。此时,日头已经升起来了,三个人吃点早餐,草草擦了把脸,便起身进宫了。

    仁宗不是天天升座八宝金殿,而是三、六、九大朝,没有特殊的事情,不见群臣。这三个人来到禁宫,由宁总管派人到里边送信儿,说有急事面奏天子。仁宗这才在偏殿接见了他们。三位走进偏殿跪倒施礼:“万岁、万岁、万万岁!”仁宗一看,刑部正掌左昆来了,以为审问结束,马上问道:“昨晚可曾夜审徐良?”“臣审过。”“有无口供?”“启奏圣驾,这,有点意外的事情发生。”“什么意外?”“这,是……万岁容奏。”左昆不敢说过头的话,就把事情经过简单讲了一遍。虽讲得简单,也把四帝仁宗气得够呛,他“啪”地一拍桌子:“这还了得!开封府的校尉难道要造反不成?反啦!反啦!来人呀!”皇上一动怒,值班的大臣全傻了,今日值班的正是枢密院掌院颜查散,颜大人赶紧出班参见陛下,皇上命他立即传旨,将开封府的校尉一律逮捕问罪。颜大人一听,脑门子都冒汗了,他知道这是为徐良的事,就赶紧跪爬了几步,往地上叩头:“臣,有本上奏。”“讲!”“陛下圣明,我看使不得啊!”“怎么使不得?”“陛下请想,这些人为什么要闯刑部衙?大概有一定的原因,不然的话,他们不疯不傻,岂敢胡作非为?再者,这些人都是包拯的下属,即使要抓他们,也应当把包大人宣上殿来,当面问明,也好有个交待。就这样把他手下的人都抓起来,恐怕——”颜查散没往下说。仁宗点了点头:“嗯,卿所奏极是,来呀!宣包卿家上殿!”于是派人骑马到开封府送信去了。包大人得知皇上召见,赶紧身穿官服上了八抬大轿。人抬轿起,急匆匆赶奔内宫。来到偏门下轿,张龙、赵虎已在那里等候。包大人提带撩袍,由一个太监领着,来到偏殿。包大人低头跪倒在圣上脚下:“臣参见圣驾,愿吾皇万万岁!”仁宗这阵气消一半,再一看包拯,气又消了不少,因为他对包大人非常尊重。四帝仁宗点了点头:“包卿平身。”“谢万岁。吾皇万岁,不知把臣唤进偏殿有何国事议论?”“嘿嘿嘿……包卿家,要这么说你一字不知、半字不晓呗。左昆,你就把经过对我包卿家讲讲。”“臣遵旨。”左昆这才向包大人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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